回到这边,比武结束。
李如璋和自家大哥讨论起了正事。
面对自家大哥询问以后该如何发展,李如璋毫无保留。
他直言,要先回岛上看看武器打造的如何,若是武器打造的差不多了,便要将新军编练提上日程。
李少严也和李如璋交流了一番最近以来所发生的事情。
由于肉食充足,军士体质有极大提升,就连之前普遍存在的夜盲症也大大减少。
可以说,如今的幽州军战力,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按李少严的意思,现在是全军整备,随时待命,就等李如璋一声令下,
所以,他想问问自家兄弟到底是先打北虏,还是先打朝廷。
说实话,这个问题李如璋也一时拿不定主意,打朝廷的话,利弊他之前已经分析过了,
可若是打北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北虏凶蛮残暴是真的,敢打能战也是真的,绝对是块硬骨头,
若按正常情况来说,朝廷如果没有这般昏悖,他倒是很乐于在朝廷麾下,倚仗朝廷,与北虏较量一番。
可朝廷……一言难尽。
甚至他担心朝廷会让自己这边和北虏相互消耗,以达到制衡目的。
于是李如璋提议,先一边编练新军,一边静观其变,
他估计,北虏肯定不至于就这样善罢甘休,一定还会对嵩国发起进攻,
李如璋这番判断,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他的情报系统,给他传来了消息,
据说北虏现在,调兵遣将,在黄河上游大肆操练水军,
此举多半就是为了举兵南下做准备。
这个消息,听得李少严悚然一惊,这才过去一年不到,难道北虏这么快重组西路军了?
“北虏怎么就这么快恢复元气?”
李少严不解问道
李如璋摇了摇头
“若说恢复元气肯定不行,可正因为伤了元气,越是虚弱的时候,对外才越要虚张声势。”
“而且,不论北虏是否要南侵嵩国,他所营造的氛围,对他本国来说,都是好的。”
“之前北虏确实大败,可正因为如此,就要营造出一种,再接再厉的氛围,只有做出一副卷土重来的气势,才可以冲刷掉他国内的失败低迷气氛,才能重振人心。”
“这就好像一个人失败了以后,就要给他加油鼓劲,给他重新找个事情做,否则一旦他陷入颓废,便很难振作。”
“何况,北虏注定不会就此罢休,他操练士卒,迟早也是在为南下做准备,只是目前还未准备妥当而已。”
李少严听完自家兄弟这番解释,也深以为然,北虏狼子野心,断然不会就此罢休。
于是,他开始催促起李如璋。
“若是如此,兄弟当尽快操练兵马,无论如何,也要让我等有自保之力。”
李如璋表示他先到岛上看看具体情况,再做决定。
有人在对未来发展感到担忧,也有人还执着于个人的功名利禄,
陆子羡和陆子昭两兄弟,来到襄阳郡自家姑母这边已经有些时日。
当初来到襄阳郡,兄弟二人便掐头去尾,将如何背井离乡的缘故,说给了姑母姑父,
姑母到底是女人,听得自家子侄饱受欺压,忍不住当场落泪。
姑父久历官场,一眼便看出事情并非二人说的那么简单,只不过碍于自家夫人的关系,也不好深究。
陆子羡明里暗里暗示过过几次,想要自家姑父,在襄阳郡给他们兄弟二人谋个官职,都被他们姑父否了。
不过,毕竟是亲缘关系摆在那儿,也不忍兄弟二人无所事事。
于是,给他们牵线搭桥,让二人倒腾起了粮米生意。
如今百业凋敝,也只有衣食住行这些与起居相关的生意相对来说稳当一些。
二人姑父名叫徐之常,年逾四旬,
官至襄阳郡通判,官职属正六品。
虽比不上他二人父亲当年,可在州郡绝对算得上一方要员。
论官职,除了府君和左右同知,数下来便是他。
可要单论权柄,他这个通判的权力,除了比不了府君之外,比之上面两位同知还更重一些。
虽然整个州府的事务,都是由他这个通判和两位同知一同协助府君处理。
但是通判还有一层身份,那便是以朝廷特别任命的身份下放到地方州治,作为地方行政长官的佐官,
负有地方的行政实施以及监察当地官员的职权,用于制衡地方行政长官。
说是制衡好像也不太对,更多的算是监视,
若是州治官员有逾矩背离朝廷的行为,他便可以直接将这些情况,直呈帝君,但平日他还是归府君同知管辖。
所以,按理来说坐到这个位置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可做官嘛,是会上瘾的,只要沾染上权利二字,欲望就会得到无限扩张,
谁不想官越做越大?
谁又愿意屈居人下?
总是想着在进一步的基础上再进一步。
而且,若是想要日后进到朝廷中枢,成为宰执,就必须不停的往上爬。
如今,徐之常便遇到这种情况,
襄阳郡府君大人调任,府君位置空缺,
现任左同知升任府君,补了上官的缺,右同知又晋升为左同知。
按理来说,两位同知大人都有所晋升,那右同知的位置便理所应当由他这个左通判来接替。
然而,事情就在这里出了问题,
平日他与原来的右同知,也就是现在的左同知大人亲近,
而和他同级的右通判,却和当初的左同知关系亲近,
如今左同知当上了府君,便想将右通判越级提拔成为右同知。
朝廷的官职就是这般冗沉,派系林立,徐之常比谁都清楚。
在嵩国,为了防止官员专权独大,除了州郡府君和军中元帅为一人独掌大权之外,其余所设副职,皆为双数,意在监察制衡之用。
往往越是往下,同一职位,官员人数越多。
有的官职不高,却颇为重要的职位,一个位置上甚至多达四五个人也不足为奇。
这样做,是为了分化权柄,也是防止这些副职与主官同流合污。
朝廷把控人心倒是深谙此道,
只可惜,却没考虑到冗官冗将这些问题。
或许,也考虑到了,只不过和江山社稷的稳固来说,这些问题也不算什么大事。
无非就是再苦一苦百姓嘛。
帝国以前虽然就有此弊症,不过那时倒也还好,
然而,自从北方三州沦陷,逃难回来的官员胥吏增加了以后,朝廷的官职越发变得珍贵,
许多官员便面临一官难求的境地,官员太多,职位有限,有什么办法?
僧多粥少,必定有人要闲置,
朝廷的意思,让这些人先赋闲在家,等到哪里官职有空缺之后,再择优选用其他官员补上。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说是择优挑选,实际上,当某种东西成为稀有的时候,必然会被人当成谋取私利的手段。
而买官卖官,就成了这样一门生意,且大有学问。
比如官职也分散阶勋官和实职两种,价格上首先就有区别。
所谓的散阶勋官,有其名而无其实,无非是那些有钱人家,或者有官身却被闲置起来的,好面子的,买来充当门面的。
表示自己又获荣升。
这类有其名而无其实的官爵,价格相对来说便宜一些。
而实职不光是一官难求,且价格高昂,
因为你买的是权利,是实权上官位,可以实行权柄,更可以从中牟利,自然和那些散阶勋爵不同。
所以,会贵上许多。
比如徐之常现在想要得到右同知这个官位,上面开口便是五万两银子。
徐之常便是被卡在了银钱上,
刚从右同知升任左同知的上司私下提点过他,
曾经的左同知现在的府君的意思,是想提拔他自己的人,
若是他徐之常想要晋升,要么花银钱买官,要么就只能给另一个通判让位置。
谁叫人家是一体的呢?
上官本就有提举之权,
他徐之常在任期间,只能算得上中规中矩,并没有其他过人之处。
如果他真是不服,官司打到朝廷,硬要说起来,如今的府君一句能力平平,便可以回禀朝廷问责。
而他自己恶了上官,以后可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所以,任何朝代,下属都不敢得罪上司,除非你能被调任,或者辞官不做,否则会有穿不完的小鞋等着你。
徐之常,倒不是没钱,他可不是什么清流,上行下效,他自然是有样学样。
只不过,确实因为头顶上还有几个上司压着,即便有些额外营收,落到他手里,也没有多少。
说到底,有钱归有钱,就是钱不够……
这些年,他各种搜刮,手上倒也有个万把两的样子。
和需要的五万两相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缺口实在是太大,大到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若是差得不多,还可以找人筹措。
买官的钱,虽然日后肯定能赚回来。
可这是三万多两银子,即便四方筹措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凑齐的,
就算卖掉田地房产依然也不够。
徐之常也想过放弃买官些种想法,
可反过来又一想,官场上最在乎一个名声,即便自己庸碌也不可怕。
可怕的是被别人后来者居上,衬托出自己的无能,这在官场上是一个官员极大无能的表现,日后在官场上还怎么混。
试想一下,自己虽然不是出类拔萃之辈,结果被后来的人爬到自己头上,以后对自己发号施令,这任谁也无法接受。
所以,徐之常此刻相当于是被架起来了,
买官钱不够,不买又要丢面子。
为此,他苦恼不已,就连晚上回府,晚餐也没用,便直接回了书房。
之后,又询问自家老妻,家中共有财物多少。
得到的结果,和他估算的也大差不差。
为此,他心情十分抑郁,想争口气吧,钱不够,想就此放弃吧,又咽不下这口气。
以至于,接下来几天,徐之常都闷闷不乐。
妇道人家,口风不牢,转眼便将此事说给了陆母和他们兄弟二人。
察言观色是陆子羡的强项,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这天眼见自家姑父回到书房,他便也跟了进去。
徐之常因为心情郁闷,对于自家子侄的到来,也略显敷衍。
陆子羡知道自家姑父为何忧愁,
简单落座之后,他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对自家姑父道
“姑父公务繁忙,小侄本不愿打扰,只是小侄听姑母说,姑父最近心事重重,想来是遇到了麻烦事,所以小侄特来探望,不过姑父不必忧虑。”
“若是姑母和小侄所说不差,那姑父的麻烦,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小侄这边可为姑父解难。”
听到陆子羡这样说,徐之常有些意外和震惊。
意外的是,听陆子羡的说法,好像他能帮自己补缺。
震惊则是,所是自家子侄真能帮到他,又哪儿来这么多银钱,
对方之前不过官居七品,又是京官,常言道“帝都米贵,居之不易。”对方的银钱是如何得来?
想来,必不是正当来路。
若是自己答应,日后是否会有隐患牵连到他自身?
徐之常这会,面上不显,心中却心思百转。
他没有追问自家侄子,为何会有这么多钱,
对方既然都因为某些原因,弃官避难到自己这边,想来事情也定然没有之前说的那样简单,
再则,久居官场,他徐之常也清楚,双方虽是亲戚,但是这笔钱,对方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拿出来帮自己,必然是有所求。
他如今要权衡的就是,若是自己接受自家侄子的银钱资助,会不会牵连自身,
又或是日后帮助自家侄子,会不会也因此招来麻烦。
想到这儿,他决定先试探一番,
于是假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坦然道
“噢~,有劳你们费心啦,”
“到底还是自家人懂得体恤亲情,不过你姑母也是信口胡说,老夫对这次晋升倒是看得并不重要,只是觉得有些失颜面而已。”
“只不过,若是事不可为,也不必强求,即使官居原职,老夫也无半分不妥。”
“倒是有劳贤侄费心了,你姑母嘴碎,你切莫放在心上。”
陆子羡连连点头称赞
“姑父心胸开阔,胸怀坦荡,小侄受教了,”
“不过既然刚才听姑父所言,小侄也有几分愚见,不知当讲不讲。”
徐之常心中一凛,暗道正题开始,却假装平静道
“贤侄有话直说,你我本就是一家人,有何不能说的。”
陆子羡行了一礼道
“姑父,依小侄愚见,曾经的左同知,现如今的府君,和如今的左同知,只不过借机敛财罢了。”
听到陆子羡这样说,徐之常赶忙追问
“此话何意?”
“姑父,你且想一想,小侄暂且不说如今府君有没有往朝廷那边送钱。”
“可如今府君,又为何要对你说,花了银钱,你便可以得到晋升?”
“这右同知的位置,按资历,论功绩,怎么都应该是姑父您的,府君为何要越过你举荐另一位通判?”
徐之常听自家侄子说了半天,光是在询问自己和猜测,并没有说其中道理,当下也是急切道
“如今的左同知,算是老夫盟友,花钱买官也是他告知我的,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贤侄有话不妨直说,姑父我现在有些当局者迷了。”
陆子羡闻言,也不在卖关子了,清了清嗓子道
“小侄以为,如今府君多半是往朝廷那边花了钱,所以才得以升迁府君之位,”
“既然他有举荐之权,他又花了银钱,如果小侄是府君,如何又不会想办法捞一笔回血。”
“姑父本就该坐上右同知的位置,若是他横加干涉,纵使他将您的搭档,那位通判扶上了右同知的位置,可他也赶不走您,这样一来,岂不是将您得罪,他难道就不怕日后您与他发难?”
“再者,我怀疑这个口风,他只是透露给姑父您,那位通判肯定并不知道所谓的,府君想要将他扶上右同知的位置。”
“若他真想扶那位通判,他私下将举荐书递到帝都。完全可以等朝廷任命下来以后,布告公之于众,尘埃落定的时候,再告诉您,这是朝廷的旨意,那时,不管姑父您心里同不同意,起码那会,另一位通判肯定会站在他那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放出风声,让你拿钱买这个右的位置,您不买以后,他再提拔另一位通判,这样两边得罪人的行为,作为久居官场之人,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至于您所说的,如今的左同知是您的同盟?”
“这点小侄不敢苟同,官场之上,哪有所谓的同盟,大家无非是为了某个相同的利益抱团取暖。”
“利益相同则聚,道不同不相为谋则散。”
“你又如何得知,如今的左同知有没有倒向现在的府君?”
“即便他是府君的人,他得了府君的授意,让你花钱买官,他与府君二人分润。”
“若是日后,你发现左同知的确倒向府君,可他劝你买官,表面意思,是不是一样是为了您考虑?”
“我们且假设,是府君示意左同知对你讲的此事,这样一来,左同知在你这边卖了好,府君也不会留下把柄,恶了右通判。”
“于他二人而言,算是双赢。”
听到陆子羡这一番解说,徐之常顿时眼前一亮,心中不由得对眼前侄子另眼相看。
“贤侄言之有理,倒是姑父糊涂,一时没参透其中奥妙,幸得贤侄今日解惑,姑父惭愧……”
“若是姐夫在天有灵,看到你这般聪慧,定然十分欣慰。”
徐之常一改之前的冷淡,夸耀陆子羡以后又夸他的父亲,也就是徐之常的姐夫。
随即他又追问道
“那依贤侄之意,这个官到底要不要买?”
“姑父,实话对你说吧,如今姑父也是袖短,实在是……唉。”
这一招抛砖引玉,不仅是让陆子羡提个主意,也是将主动权交到陆子羡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