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雪，但今天突然出了个明晃晃的太阳，光圈伸缩环绕，像一圈锋利的黄金制成的长针。但尽管如此金光闪闪，周围依旧冷得像是冰窖，天上的太阳就像是冰箱里的白炽灯，仅仅起到一个发光照明的作用。
但最近好歹也算是没有大风大雪的不错天气，可五条悟却愣是有四天没能和彻好好说上两句话，往往就打个招呼的时间，小彻就会急匆匆离开。
直到又一次被对方敷衍着推脱掉殷切的邀请，五条悟站在教室门口远远望着彻一蹦一跳步履匆匆的背影，表情呆呆的，漂亮帅气的脸上带着点茫然。
“小彻他，讨厌我了吗……？”他喃喃自问道。
夏油杰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悟，多少注意点表情。”他嘴角隐含笑意，状似安抚道：“可别在这里哭出来，到时候可没有‘小彻’来哄你。”
“明明是这样的日子……”直到彻的背影彻底消失，五条悟才收回目光，“……我今晚要回家一趟。我明天会把你想要的游戏带回来。”
夏油杰含笑的表情敛去，皱眉试探性问道：“你明天不在高专，是有什么事情吗？我以为你会想在这里庆祝的。”
五条悟揽住夏油杰的肩膀，心情愉悦了点，“反正我们一直在一起，而且昨天我们两个不是庆祝过了嘛！”
“那彻呢？”
“……反正他也不记得。”五条悟撇过脸不让人看清表情，还又强调了一遍，“明明是这么重要的日子……他都记得硝子的！”
“而且有人不停在耳朵边吵，我不如还是回去参加一次这无聊的家宴活动。”五条悟表情恹恹，声音有气无力的。
说完，他又挂断了叮铃响地电话，抬头看了眼天色，“下午就走吧……新宿的录像店说不准会有小彻之前说过喜欢的cd。”
夏油杰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上午十一点。然后随便找了个借口抛下五条悟离开，也步履匆匆的样子。
……
伸手抹了把汗，夏油杰下意识嗅了嗅身上的味道，平复了呼吸之后才敲响彻的门。
里面细微的动静停下，小隔了一段时间，少年清亮的声音响起，但发出声音似乎有些迟疑。
“是悟……吗？”
夏油杰开口道：“是我。”
“啊，稍等，我马上来！”
言罢，门口由远至近传来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彻袖口撸起到胳膊肘到位置，举着糊满白泥似的双手，用手肘打开房门。
一绺额发被他用小皮筋扎起来，光滑的脸蛋上沾了好像颜料一样的东西，调和出来的蓝色颜料颜色光彩又鲜亮，在他雪白皮肤的映衬下，有种发着荧光的色泽与质感。
夏油杰垂眼看着他的脸，然后像被烫到一样突然眨了下眼后移开视线，问道：“你的作品完成了吗？”
“还差一点。”彻又举着双手往室内走，几乎是用小碎步在跑一样。
他动作很匆忙，甚至没来得及管夏油杰的行动，连见人时下意识绽放的，带着羞赧的漂亮笑脸都很短地一瞬。
“只是心血来潮的想法，做的准备不太充足。不过幸好赶工快要完成啦！”彻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抬，认真说道。
夏油杰叹了口气，担心道：“悟下午好像就要回家了，你还来得及吗？”
“额……”夏油杰欲言又止。
涂色的笔触差点落偏，彻扭头看他，有些失落道：“为什么要离开？……他不喜欢我的礼物吗？”
“……事实上，悟可能以为你不记得他的生日了。”夏油杰轻咳了两声，面对彻疑惑的目光，说：“歌姬前辈建议我们不要提前告诉他，毕竟他看着那么期待……”
“还是我没有提前告诉他，明明开心等待等待礼物的过程也很重要……是我让悟失望了。”眉尾耷拉着，彻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着手里的白泥，本来完好的形状弯曲了边缘。他看到后眉毛一皱，连忙上手补救。
“我马上就好！”他眉头紧紧绷着，满脸认真看着夏油杰，“请帮我拦着悟一下，至少，我要把我的心意和礼物传达给他！到时候，我会向他道歉。”
*
显然，他们状似体贴的行为此时完全拖了后腿。夏油杰想到五条悟掩藏着深深失落的眉眼，脚下步伐加快，直至快到不能再快，双手结印，奇形怪状冒着黑烟的咒灵从身体里钻出来，夏油杰趁着它的速度前进。
风卷起他的长发，呼啦啦往脑后飞。
他知道五条悟喜欢彻，也有看高中生笨蛋同窗垮脸的乐趣，但刨除一切，他和五条悟仍是同伴，他只是……想让惊喜变得更大。
一瞬间的巨大快乐和持续又绵延的幸福与期待，显然，他们这些人和彻是两样不同的选择——所以说，看似羞涩内敛的一之濑彻、小彻，这个人，实在是具有温柔到强韧的力量。
……
天快黑了，Line里面，杰只传来消息，【抱歉，我会把悟带回来的。】
彻最终还是回了消息说：自己已经将礼物在市区邮寄给五条悟了让他不要担心。
但同城邮寄陶瓷制品很不保险，彻最终还是将釉质的五条悟人偶带回了高专。
匆忙去了一趟市区，虽然超前店里预约的时间许多，但也勉强赶在其他人做完后抽空加工，放学前带着烧制好的手作赶回学校。
本以为五条悟会稍晚一点等到放学再回去呢……
彻趴在桌子上，将脑袋埋在臂弯，只露出圆溜溜的眼睛，蓝眼珠动也不动地怔愣看着桌上的釉质人偶。
如此度过了漫长的时间。
手指摩擦釉面，光滑细腻又冰凉的触感通过指尖传达到大脑，扰乱了思绪。彻此时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忙碌过后的空虚，没能送出精心制作的礼物的一种失落感弥漫在他心间。
【后天再送给他也是一样的吧。】梅子打了个哈欠说。他前一段时间总跑出去像在找什么东西，最近雪停了倒是安安稳稳待在彻身边寸步不离。
……也让彻发现它会偷偷吃掉一些杰的咒灵。
“梅子，你根本就不懂。”彻换了个姿势，用乌黑的后脑勺对着它，闷闷说：“心意很重要，明明是悟的生日，我作为朋友却不能按时送上礼物，甚至让他伤心了。”
“作为朋友，这样真的太不合格了。”
【我不懂这个。】梅子就像一只真正的犬类一样用舌头舔湿鼻子，如此显得鼻头黑亮，【但为此而伤心很不值得，彻。】
“不一样的梅子——”
敲门声响起，一下一下的，间隔稍短的敲法和夏油杰平稳持重的感觉不同。
……但悟应该早就已经离开高专回家了吧。
这么想着，彻起身开门，“杰，这么晚了还没有……”
“没有‘杰’——”
“只有‘悟’。”
五条悟身着深色羽织，在这样的季节和天气显得万分违和。廊顶的光透不过宽大的袖摆，彻甚至没反应得了来人是谁，眼前突兀地一黑。
“赶到了，现在是12月7号的凌晨整点。”
“这一天，我还是想和你一起过。”五条悟微俯下身子，拥抱他，“你忘掉也没关系，但我要一直看到小彻，这个晚上也要和我的小彻在一起度过。”
窗外，月光照在未化的积雪之上，反射出晶莹又柔和的光芒，像遍地白色的细沙，沙中凌乱几串脚印打乱光滑细腻的布景，脚尖稳重有力，直冲冲的架势朝向宿舍楼大门。
他没说自己抛掉正宴客的大厅急匆匆赶回受到的阻拦和说嘴，迫切的心情平复下来，像是心里贴上了修复的创可贴，一颗心又变得完整起来。
彻没说话，拉着他的手臂，将釉质的人偶放在他的怀里，静静看着他。
“生、生日快乐悟。”
“还有，对不起……我有记得你的生日的。”
开花的声音呼呼啦啦地，像是花瓣舒展那种小小的、细细的声响，花朵枝丫藤蔓在短短时间里填满了整颗心。
五条悟抬手大笑欢呼：“谢谢小彻！这是我的第一份祝福和最好的礼物！”
彻被他哗的一下子抱起来转圈，脑袋晕乎乎的也跟着笑。
……
“……哼，这家伙。”另一扇紧闭的房门之中，夏油杰褪去湿透的鞋袜，嘴角带着隐约的弧度，“早点说的话，之前几天加在一起，真怕他要高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