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过后,天气一下子又凉了许多,而后没多久,也便到了秋闱放榜的日子。
秦宜真难得出了门,邀请了长亭伯夫人、闵夫人一同去万诗楼听书看热闹。
榜单还未放出,万诗楼楼中已经是议论纷纷,争论这京兆府到底是谁人摘得头名,成为这一届的解元。
长亭伯夫人摇着扇子,听着楼下的人争辩得面红耳赤,甚至都忍不住要动手了,忍不住啧啧摇头:“你说,他们较劲个什么劲儿,又不是他们自个考上了,这有什么好争的,待放榜了,一切不都知晓了。”
闵夫人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些人特别欣赏崇拜某个人,便是有利可图,自然是容不得别人贬低自己看好的人。”
“不过这些学子,有些就是读书多了,也太过自以为是。”
闵家要给闵思月挑选夫婿,相中的人醉酒之后贬低闵思月的事情,在秦都之中也不是什么秘密。
闵夫人至今耿耿于怀,对这些学子也没什么好感。
长亭伯夫人劝她:“你也别在意那些事了,该是庆幸人还没嫁过去就看清了对方是什么真面目,若不然,思月真的是从一个坑里跳到另一个坑里。”
“是这个道理。”秦宜真也赞同这话,“实在不行,便让闵姑娘去田庄里住上一段日子,等这些流言蜚语散了,再回来就是了。”
闵夫人想到如今外面流言纷纷,女儿总是垂泪伤心,哭得眼睛都肿了,心里也是难受:“流言如刀,刀刀伤人,思月心中愁苦,臣妇厚颜,想问一问公主,公主当初是如何想通的?”
以前,秦宜真也尤其介意那些流言,觉得十分的难堪,前几年与程堰闹得禀不愉快,今年才好起来。
“本宫?”秦宜真愣了愣,然后道,“大约是失去了太重要的东西,大悲大痛之后,才发觉那些个流言蜚语,不过是小事。”
失去了程堰之后,她才是大彻大悟,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那些流言蜚语,就再也伤不到她。
她如今所期盼的,便是与程堰好好过完这辈子,白首到老,最好再生养一个或是两个孩子。
家国天下,家与国,在她心中最重,旁的都是浮云了。
闵夫人皱眉。
秦宜真道:“本宫这先例不合适为例子,不过本宫倒是觉得,眼下闵姑娘倒不急着嫁人,她遭遇了那么多事情,大概是希望关心她的父母至亲在身边,而不是又匆匆将她送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家里。”
“既然上一次姻缘是错,那这一次就擦亮了眼睛,好好挑选。”
“公主这话也有理,这一次的事情,也是闵家着急了,累得她受了这些委屈。”
闵家这一次也是被裴玉堂烦极了,又十分的恶心,这才想着给闵思月定下亲事,了断前头的孽缘.
这人呢,也是千挑万选,旧人之子,昔日也曾在闵家求学过,闵大人还教过他一段时间,聪慧机敏,确有才学,关键问他的时候他还说早就对闵思月钟情。
不曾想,他面上一套,背地里又是另一张面孔。
长亭伯夫人劝她:“你也无需自责,我还是那句话,在未嫁之前知晓了对方不是良人,也是不幸中的大幸,或许思月的好姻缘在后头呢。”
三人正说着话,恰逢有侍女推门进来,前来禀报:“公主,石姑娘请来了。”
“请她进来吧。”
“是。”
“石姑娘?这是哪家石姑娘?”长亭伯夫人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往隔着屏风的门口看去,却见侍女领着一个身着丁香色交襟宽袖衣裙的姑娘走了进来。
一张妍丽的容颜,眼角一点泪痣衬得她我见犹怜。
原来是她,镇北侯夫人的义女,石家锦葵。
长亭伯夫人心中有些好奇,秦宜真见石锦葵做什么?
“锦葵拜见公主,公主万安。”
“免礼,坐下说话吧。”
“谢公主。”石锦葵安安静静地坐下,是一派寡言平静的模样。
秦宜真让绿翘给她添了一盏茶,同她道:“你不必多想,本宫今日寻你前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石锦葵微微诧异,她还以为这位公主闲着没事干,对镇北侯夫人要将她许给裴玉堂的事情好奇,想听听她怎么说,没想到竟然有事请她帮忙。
可公主又有什么事情是她可以帮忙的?难道是因为她义母镇北侯夫人?
想到这里,石锦葵心中有些不安。
她可不想成为镇北侯夫人与程太后之间的棋子。
秦宜真道:“本宫记得你与方姑娘有些交情,可是真的?”
方姑娘?方始心?
石锦葵一顿,点头:“确实有此事,不过也不算熟,先前方姑娘寻过臣女,让臣女说服义母,她想和义母一起做生意。”
秦宜真又道:“你不必紧张,你父亲是东秦的功臣英烈,本宫作为公主,唯恐你过得不够好,不会强迫你利用你做一些你不愿做的事情的。”
石锦葵张了张嘴。
秦宜真笑道:“只要你们不是害人,若是有什么难处,或是被人欺负了,来找本宫,本宫也不会袖手旁观。”
“当然,这不是本宫这个人有多善良,也不是高高在上赐予你恩德殊荣,这都是你父亲给你挣来的庇佑,你若是真的需要,便无需多想,这是属于你应得的。”
固然因为程太后的一些旧事,秦宜真确实不喜欢镇北侯府,更不喜欢那位镇北侯夫人,连带这位石姑娘,也不见得有多么喜欢。
但私是私,公是公,只要这位石姑娘没有伤天害理,她便愿意给予帮助。
石锦葵垂了垂眼帘,手指死死地握紧。
随着时间流逝,她父亲的存在,除了父亲往日的袍泽同僚,或许已经无人记得,可她却没想到,这位公主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先前长亭伯夫人私下见过她,问她镇北侯夫人想将她嫁予裴玉堂之事是真是假,她是自己愿意的还是被逼迫。
当时她心里就明白,其实是秦宜真让长亭伯夫人问的。
长亭伯夫人管不到镇北侯府的事情,也唯有这些高高在上的皇族,在镇北侯府面前有本事捞她,让她想不嫁就不嫁。
其实,她也不信秦宜真会那么好心,说不准是在算计着什么,想利用她来对付她义母镇北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