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楚清音只是冷笑一声。
“心疼?”
她仰着头,看似平静地质问:“陛下若真的心疼臣妾,当初又怎会任由楚国公府蒙冤,让臣妾受尽折磨?最后死在冷宫中也未曾见陛下来看过一眼?”
“陛下,您知道臣妾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冷宫的日子暗无天日,每一日都是煎熬。臣妾在那里无数次盼着您能来,哪怕只是看臣妾一眼,可您始终没有出现。”
裴元凌一时语塞。
须臾,他拧眉上前:“音音,过去的事是朕的错,朕已经在想办法弥补……”
“弥补?”
楚清音却步步紧逼,就好像情绪挤压许久,在这一刻终于全部爆发了出来:“陛下觉得重新调查哥哥的案子,就是弥补吗?那臣妾那枉死的孩子,臣妾在冷宫中遭受的屈辱、临死前毒药灌喉的折磨与苦痛,陛下又该如何弥补?”
既然明知哥哥不可能通敌叛国,他却还是拿着那些所谓的证据将自己打入冷宫,将哥哥下狱,楚国公府百余口人全部流放。
左不过是忌惮楚家权势,借机打压楚家罢了。
可是这一切,他又要如何弥补?
裴元凌沉默片刻,沉声道:“音音,朕知道你心中有恨,可如今朝堂局势复杂,朕亦是身不由己……”
好一个身不由己。
楚清音怒极反笑:“所以陛下就想用这所谓的宠爱,来堵住臣妾的嘴?”
湘兰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她从未见过自家娘娘如此生气,也从未见过陛下这般无奈的模样。
但察觉到自家娘娘情绪失控,愈发口无遮拦时,湘兰还是鼓足勇气上前,轻声劝道:“娘娘,您消消气……”
“湘兰,你先下去。”
楚清音停住话语,强忍着微红的眼眶,一副倔强模样。
湘兰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自家娘娘,终是叹口气,默默退下。
待到四周再无外人,裴元凌上前一步,沉声开口——
“你便这般不愿怀上朕的孩子?”
“不是臣妾不愿,只是如今臣妾便是怀上孩子,您觉得他能平安生下来吗?”
楚清音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又无比坚定,她直视着裴元凌的眼睛,目光中满是绝望,“或者说,王家会允许其他妃嫔比皇后先诞下孩子吗?”
裴元凌被这一问,心中猛地一痛。
薄唇翕动两下,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曾经的楚国公府,何等风光。
楚清音在他身边,也是无忧无虑。
可如今,这一切都已面目全非。
“音音,朕说过定会护你们周全。”
裴元凌咬了咬牙,声音低沉却透着决然,“你为何就是不信?”
楚清音惨然一笑,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叫她怎么信。
“陛下,臣妾不是不愿信……”
她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两行泪从她泛红的眼眶淌下,她呜咽道:“臣妾只是害怕,害怕再次失去一个孩子,臣妾不敢,也受不住了……”
望着楚清音那泪流满面、几近崩溃的模样,裴元凌面色微僵。
须臾,他缓缓走近,不顾对方下意识地躲避将人揽入怀中。
“音音,你冷静点。”
大掌轻轻拍着女子单薄的后背,他试图安抚她的情绪:“你到底要何时才愿意真正原谅朕?”
这一场争吵仿佛撕开了两人这段时日一直在极力粉饰的太平。
曾经发生的那些龃龉与罅隙,统统放到了台面上来,叫谁都不好受。
楚清音在他怀中低声啜泣。
那些被压抑许久的痛苦与委屈,都随着泪水宣泄而出。
见她这般难受,裴元凌到底是于心不忍。
“好了,莫要再哭了。是朕不好,朕不该擅自做主。”
他轻轻抚着楚清音的发丝,声音里满是懊悔与疼惜,“停药一事朕往后绝不再提。往后,无论什么事,朕都与你商量,可好?”
楚清音在他怀里抽噎着,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声音带着哭腔:“当真?”
“自然当真。”
见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裴元凌胸口仿佛堵着一口气,闷得慌。
他松开楚清音,双手捧起她的脸,拇指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无奈叹了口气。
“别再哭了,大清早的哭成个花猫模样,叫人见到了都要笑话。”
楚清音垂着眼睫,仍是不语。
又在院中的亭子里坐了好会儿,楚清音的情绪才彻底冷静下来。
也是这会儿,她才惊觉自己竟然当着下人的面,又与裴元凌吵了一架。
而对方,竟然再一次包容了下来。
楚清音也知不能将俩人关系闹得太僵,她缓缓仰起头,好看的眼睛还泛着微红,“陛下,等哥哥洗清冤屈,出了牢狱,臣妾便停药,可好?”
见她也主动退让了一步,裴元凌眉心微动。
片刻,他伸手捋过她耳边垂落的发丝,扯唇苦笑,“好,都依你。”
不多时,天光大亮。
望着裴元凌上朝离去的背影,楚清音脸上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
“娘娘……”
湘兰端着刚刚熬好的避子汤,站在她身边,小心翼翼。
楚清音端起那汤药,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方才道:“有话就说。”
湘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口,“陛下、陛下他会不会因着这事对您心生嫌隙?”
毕竟在这皇宫中,皇上的宠爱才是最重要的。
若是失了宠,别说报仇,便是活下去也难。
闻言,楚清音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心生嫌隙又如何?
他既然要做出一副深情模样,便不可能拿自己怎么样,更何况,如今自己还替他挡了一箭。
那男人如今对她,大抵愧疚比爱意还要更多些。
随意吃了几口送过来的早膳,楚清音漫不经心问,“湘兰,先前让你做的事情如何了?”
“回娘娘的话,那偏殿闹鬼的事情本就传得沸沸扬扬,康禄海又去添了一把火,这几日已经吓晕过去好些个宫女了。”
湘兰闻言,小心禀报着这两日发生的事情。
“听说皇后娘娘的失眠之症也愈发严重,前天夜里还偷偷去了一趟偏殿。康禄海说皇后娘娘还在那殿中神神叨叨了好一阵子,直到半夜才出来。”
楚清音闻言,冷嗤一声:“继续盯着,本宫倒要看看她能忍到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