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她哭了很久,说不出一句话,只是肆无忌惮地宣泄着自己所有的情绪。
为什么她要承受那些无端的谩骂!为什么她要去陪酒!为什么光伤害她还不够还要去伤害她的家人!
这些所谓公众人物理所应当承受的压力,因为以上所有的种种而生出的不甘,无处诉说的情绪,在蒋斯衍面前都不需要她再去故作坚强。
哭累了,她就睡了。
第二天醒来,家里也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她不知道蒋斯衍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只有红肿的眼皮与塞进洗碗机里成双成对的碗筷在提醒她,昨晚的一切都是切切实实发生了的。
她将蒋斯衍昨夜来找她的事情定性为一时兴起,不会也不该有第二次。
可与她预想的相反,风雪无阻的,他来了一回又一回。
也不过夜,只是陪着她一块吃顿饭。
会在来之前发消息问她有没有想吃的,苏迩不说,他就把提及的食物都带来,摆在她面前。
不过时间点大都是晚上,苏迩后来才从新闻上了解到,他这几天,在城市的另一端开会。
算算时间,他应该是一结束会议就过来了。
话题往往都是他在做主导,否则就是寂静一片。
苏迩知道他这是在与她求和,在和低头。
苏迩也知道,她的态度在软化,在动摇。
从一开始的相对无言,到她愿意应和他说上几句话,再到现在,她习惯在这个不大的小窝里,有了他存在的气息。
她的举动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替她回答了那个问题。
她骗不了自己,她还是爱他。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不再提及那场长达半年之久的分别。
和好如初了吗?
好像也没有。
就好比已经碎裂的瓷瓶,即便修复好了,也改变不了那满身是伤的本质。
她终究回不到从前那个恣意去拥抱这段感情的时候,每一分与他的相处,都不敢再让自己随心所欲地去爱。
林书芹又成了她的专属经纪人,她也碰见过几回蒋斯衍在的时候,对此,她没再说什么。
该说的都说过了,一切都是苏迩自己的选择。
劝的住人,劝不住心。
只有等她自己想明白了。
况且,有蒋斯衍陪着她,至少苏迩的精气神能稍微好些。
车祸的这件事情舆论发酵得很大,有瑞达的处理,各个流程进展得也很顺利,这些,苏迩都没操过心。
现在,就算她再傻,也该知道在她遭受网络暴力最严重的那个时期,是谁在后面为她操持的了。
毕竟除了他,好像也再没有人有这样雷厉风行的手段了。
颈托带了一个月,她去医院复查,总算能摘了下来。
蒋斯衍坐在车上,看向身侧的人,“崔姨说好久没见你了,你想不想去看看她。”
算起来她和崔姨快有一年没见了,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她。
车子在院门前停好的时候是傍晚,今天天气好,是冬日里少有的暖阳,落日昏黄的余晖映照在枯枝上,减淡了不少冬日的萧条清寂。
苏迩再踏进这里,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一年,她好像再没了当初那时的少女心性。
屋里的人听到动静,快步出来迎她,远远便能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崔姨。”苏迩见了人,甜甜地咧开嘴一笑。
崔姨原本脸上是带着久别重逢的惊喜的,可走近了打眼一瞧,眉头立刻蹙了起来。
宽大的羽绒服穿在苏迩身上空落落的,崔姨捏着她纤细的手腕,从头到脚地看了个遍,“怎么能瘦成这样?可怜见儿的。”
崔姨平日里不上网,自然不知道苏迩最近发生的事。
苏迩也不想让她担心,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挎住崔姨的手臂撒娇,“那您今晚给我做什么好吃的了呀。”
蒋斯衍就这么被两个人抛在了身后。
崔姨拢着她往屋里走,“都是你爱吃的,馋猫儿,这么久也不知道来看看崔姨。”
餐桌上,菜刚刚好端上桌,还冒着热气,都是她之前住这儿的时候爱吃的菜。
崔姨像是恨不得能一下子把她身上少的那些肉一下子都给补回来,一个劲儿地给她夹菜。
苏迩最近的饭量小了许多,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有些为难,就这样,崔姨还在给她盛汤。
蒋斯衍适时地开口,“行了,崔姨,您坐下吃吧,她哪儿吃得了这么多,一会儿别撑着了,她不好受的。”
崔姨瞧瞧她面前的菜量,再看看她身板儿,也是,调养身子这事儿急不得,“小迩,吃饱了就停,别为难自己。”
苏迩点了点头,但为了不辜负崔姨的心意,她吃得比往常还是要多一些。
吃过饭,时间尚早,苏迩也没急着回去,她在家里闷了整整一个月,在这儿望到的是截然不同的景致。
崔姨给她煮了红糖姜水暖身喝,苏迩捧着杯子从二楼的露台望出去,白天的空气质量不错,有那么点零散的星光与月色。
她的目光不由落在那棵柿子树上,蓦地想起那时候说起的玩笑话,叶子都掉光了,哪儿还见得柿子的影儿。
她垂眸笑了笑,无法解释心里五味杂陈的感觉究竟因何而起。
蒋斯衍进屋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幅光景,苏迩站在围栏边,呆愣愣地在发着呆。
已经是多少回了?这些日子,他们待在一块的时间不算少,总是看见她目光定了神在发呆。
两个人之间相隔不过几步的距离,可蒋斯衍却油然生出一种患得患失的怅然感。
仿若眼前的人是握不住的纱雾,不知何时风起,一切便也随风而散。
蒋斯衍从身后拥住她的时候,杯中的水晃了晃,脊背僵直了一瞬,很快又卸下防备,贴进他的胸膛里。
她不否认,她是贪恋这份温暖的。
“不冷?”蒋斯衍的唇瓣贴在她的耳侧,沉沉地发问。
放在从前,她大概会转身搂住他,说,你抱着我呢,冷什么。
苏迩轻摇了摇头,说:“不冷。”
茫茫月夜,他们依偎在一起,像从前无数次那样。
苏迩想,至少在此刻,他们的心应该是贴得极近的。
“有多久了?”蒋斯衍突然开口问她。
苏迩嗯了一声,没明白他在说什么,面露不解,“什么?”
“睡不着觉。”
苏迩嘴角的浅笑僵住了,他是怎么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