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厉三与好友齐三吉一行多人从洛阳上路,奔赴保定府。
半路上,厉三独行一段路程去会朋友。转天赶去相约之地,却不见齐三吉等人。
循路回找大半日,在一片树林中,发现同行的丐帮兄弟的尸体。再向前,便发现五名黑衣汉子守在林边一处山脚洞窟旁。听话语,正是将齐三吉围在洞中。
天已将晚,日正西垂。树林内外,一明一暗,仍是对比明显。
厉三身子轻,藏在树后,外面五人竟全然没有发现。或是料不到这僻静之地会有人来,或是此前事情办得轻松,得手容易,自然放松了警惕。直到厉三闪出树林,快速出手,几人并无及时应对。
厉三一口气连杀三人,余下距离稍远的两个领头之人手持兵器将厉三合围。
朴刀汉子最为奸狡,三言两语之间令厉三分神,长鞭汉子趁机出手。
长鞭卷住厉三手臂,用力拉扯,令厉三站立不稳,身子倒向那名唤黑子的长鞭汉子。
朴刀汉子立时出手,手挺朴刀,奔向倒地的厉三。
厉三手臂被缠,继而被拖拉倒地。心中先是一惊,瞬而已有主意。
两年前,厉三曾游历至北方边境之地,与一蒙古摔跤高手切磋武技。对方颇谙倒地锁敌之术,轻易将厉三打败。
厉三不服,继续再比。竟连输三场。若是生死相杀,厉三或能杀伤对手,但相互切磋,各自尽力避免伤人,厉三受制颇多,自然落败。
厉三天性好武,见此中原少有之缠斗绝技,心中敬服,便欲拜蒙古汉子为师,以求学得这一门缠斗之技。
蒙古汉子摇头拒绝,但见厉三性格豪爽,心中喜欢,便同意相交为友。
两人相伴多日,喝酒吃肉,畅聊各自经历,江湖逸闻,颇为相投。其间,蒙古汉子便将摔跤之技亲手相传。
厉三天生习武奇才,虽只相处短短几日,竟已洞悉其中窍门。分别之后,又勤奋练习,并在与人对敌时多有应用,渐渐自如,竟在这一门武林中鲜见的制敌之术上颇有所成。
当日,厉三被长鞭汉子手中长鞭拖倒,本能之中,反手抓住鞭子,另一只手顺势攀上,猛力一扯。
长鞭汉子料不到对手倒地之后不是尽力挣脱鞭子束缚,反而两手紧抓鞭身,与己形成相互拉扯之势。
两人拉扯之间,朴刀汉子赶至近前,一刀朝地上厉三头上砍去。
(二)
厉三眼见利刃袭来,两手扯动鞭身格挡。
刀刃砍在鞭身上,鞭子韧度甚强,挡了一刀,并无明显痕迹。
长鞭汉子眼见对手用长鞭抵挡,想用力回夺,却在与之拉扯之中处于下风,心中一慌,全身用力,两手奋力回夺。
厉三等的便是这一时刻。
借着长鞭汉子奋力拉扯鞭子之际,厉三就势上半身借力悬起,两脚用力在地上猛蹬两步,两相用力,整个身子便直朝长鞭汉子撞去。
长鞭汉子万料不到对手竟会如此应对,待见到厉三身子到了近前,想要躲闪,为时已晚。
厉三脚下用力,身子扭转,直朝长鞭汉子撞去。长鞭汉子本可以撒手抛下长鞭躲避来人。却心存侥幸,想着已经缠住对手一只手臂,总能牵制。轻易抛下随身兵器,心底委实一百个不愿。
况且又有同伙在旁,总能相助一臂。
长鞭汉子如此想着,眼见厉三一个身子撞来,手上运力,想用手中长鞭将厉三身子甩向一侧岩壁。却不想厉三两脚蹬地,卸去长鞭甩动之力,三两脚便到了近前,两臂伸开,抱住长鞭汉子腰身,一个运力,将长鞭汉子直摔在地上。
朴刀汉子眼见对手手臂被鞭子缠住,却不见对手慌乱,反而借力奔向自家同伴,心中自是一惊。刚才一刀被鞭子挡下,并不敢稍有停滞,跟上两步,又是一刀朝对手身上砍去。
厉三锁住长鞭汉子腰身之际,脚下、两腿、腰胯、两臂同时运力,将长鞭汉子整个身子翻转朝上。
两人相撞一瞬,厉三身子在上,两人倒地一刻,已是厉三后背着地,长鞭汉子身子在上了。
朴刀汉子一刀紧跟砍到。起刀时,是瞄着对手后背,刀至半途,眼见便要砍在同伴身上,急急收刀,却仍是慢了半分,刀头碰到长鞭汉子扬起的手臂,瞬时鲜血直流。
厉三倒地一刻并不停歇,立时用手臂缠绕的鞭子在长鞭汉子脖颈上转了两遭,死死勒住,令长鞭汉子倒地后呼吸阻滞,奋力挣扎了两下,很快晕厥,失了反抗之力。
朴刀汉子一刀砍中同伴,心中气恨焦躁,看准对手,一刀朝厉三划去。
厉三早有防备,手上使力,用长鞭汉子身子抵挡。
朴刀汉子收刀,看准空档又是一刀划向厉三。厉三仍然如此应对。
连续几刀都被厉三用同样方法避开,怕再次伤及同伴,朴刀汉子不敢尽力,眼见同伴两眼翻白,便要窒息而死,收刀后退两步,大声道:“兄弟放手,我们自认输了。你放开他,我们两个现在便走,你的朋友在山洞里,受了伤,耽搁不得。我们杀了丐帮的人,你也杀了我们多人,咱便两相扯平。自此江湖见面,只论帮派恩怨,你我没有私怨。”
说罢,两手抱拳,那柄朴刀在两手之间,刀光闪烁着夕阳余晖。
厉三确定长鞭汉子已经昏厥,眼睛瞟着朴刀汉子,手上松开,解脱手臂上缠绕的鞭子,一把将长鞭汉子推开,从地上腾身而起。
“江湖仇杀,死了几条人命,你拍拍屁股便要走了。好像没有这个道理吧?”
厉三翻眼睛看着朴刀汉子,一边松动腰身,不断抖动方才被鞭子捆住的淤血手臂,疏通筋络血脉。另一只手则握拳背在身后。
朴刀汉子心中一颤,忽地意识到己方仅剩自己一人,与对手形成一对一之势。方才出言,虽是口中认输,却仍是本能地将己方当做有利一方,毕竟两人对一人,手上持有兵器,而对方赤手,仿佛强弱明显。出言离去,两不相扰,仿佛已是给了对手莫大让步。
当对手起身松动淤血手臂的一刹那,朴刀汉子知道自己十足想错了。
“你想怎地,真要与江湖第一大帮派结仇到底?”朴刀汉子心中慌乱,早失去了此前冷静沉着下的奸狡伎俩。
“我管你狗屁江湖第一大帮派,我只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底下就是这个道理。你们杀死我同行的兄弟,便要拿命来抵偿。”
厉三口中说着,感觉原本麻木的手臂渐渐恢复,行动如常。
(三)
朴刀汉子知道面前之人凶蛮霸道,软硬不吃,唯有拼死一搏,或有一线生机。当即不再多说,口中叱骂一句,挥刀朝厉三砍去。
厉三手臂恢复,心中惦着山洞中人,也不想再多废话,见朴刀汉子袭来,正合心意,迈步迎上,侧身躲过来袭,手上一挥,一把沙土打在朴刀汉子脸上,立时令朴刀汉子双目难睁,口中“哎呀”连声,一手持刀,一手在眼上揉搓,只想开眼视物。
厉三方才推开长鞭汉子起身时,便顺手在地上抓了一把沙土。心中知道朴刀汉子为领头之人,定然有些手段。为救山洞中的齐三吉,厉三不想多耽搁,便想到用此下作手段。
厉三身处江湖多年,虽也曾拜师学艺,但多是利益交换,以钱财孝敬,这也是厉三一直没有拜得真正高人的缘由。而无门无派,却也没有限制,可以各处学艺,博采众家。
再者,凡是江湖上有些势力、名望的帮派,都有诸多清规戒律。
厉三无此限制,为人处世,与人交手,全凭心中标尺,自感轻松自由。故而,与朋友较量,必然不能暗使手段,更要点到为止,切忌伤人;而与敌生死相搏,则全无界限尺度,但凡能用到的伤敌,杀敌之术,尽可使来,毫不在意旁人所谓君子小人之言。
当日,厉三一把沙土打在朴刀汉子脸上,不待对手恢复,飞起一脚踢在朴刀汉子持刀手上。朴刀脱手,飞上半空。
厉三一步赶上,伸手接住落下的朴刀,掉转刀头,刀头前伸,一刀刺在汉子小腹上,直顶着朴刀汉子向后退了十几步,直到后背撞在身后岩壁上,方才止步。
厉三手上用了全力,刀尖透过朴刀汉子身子,插入岩壁几分,将朴刀汉子整个身子钉在岩壁之上。
朴刀汉子圆瞪着两眼,口中喷出几口血水,知道再难活命,咧嘴笑道:“小子,你今日杀了我,定会后悔。江湖第一大帮派不会放过你。”
厉三撇嘴道:“死便死了,还喷什么狂话。爷爷等着你的江湖第一大帮派。”说罢,不再理会钉在岩壁上的朴刀汉子,转身朝山洞奔去。
进到山洞过半,便是昏暗无光,只闻水滴击石之声,双目难以辨别前方景物。
厉三生怕齐三吉分不清敌我,会冒然出手袭击,便扬声叫了几声。
开始并无回应,直走到将近山洞尽头,才听到一丝微弱回声。
厉三闻声赶去,见一人倚着山洞石壁坐在地上,近身细看,正是齐三吉。
昏暗之中,看不清身上伤势,闻声判定,受伤应是不轻。
“齐大哥,我是厉三,外面的恶徒都被我料理了。我们现在出去,就近寻医治伤。”
厉三握住齐三吉的一只手,只感那手冰凉如死人一般。
“兄弟,你听我说… …”齐三吉气息微弱,强撑说道,“我今日活不成了,你若当我是朋友,便先听我把话说完。”
厉三久历江湖,见多了生死杀戮,知道齐三吉如此说,便确是难活了。心中一痛,听着齐三吉说话。
“你拿着我身上的总堂号令去到保定府,就说我齐三吉无能,路上被天地盟小贼算计,丢了性命。让当地兄弟们再上书总堂,另派他人来保定府主事。哎,你若是我丐帮中人,便可替我带领当地丐帮兄弟成就一番大事,可惜了… …”
齐三吉说罢“可惜了”三字,身子一歪,倒在厉三怀中,没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