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年兄,你忘了吗,之前我们赶路时还说起过彩蝶姑娘,你不是说她有些奇怪吗?”
唐佑筠的话让李瑞年回想起之前与的谈论,不过那时的他只是单纯地认为彩蝶这人有点古怪,未曾料想过她会有这样的一面……
唐佑筠开始逐一分析,“有一件事我未曾提及,那日,我们刚抵达小镇时,就有一位姑娘在暗中观察我们。
只是当时距离实在太远,我没能看得十分清楚,不过,通过那位姑娘的模糊的模样和身姿,和彩蝶姑娘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而且,你仔细回想一下彩蝶姑娘所提供的证词,她称自己是在集市上被人敲晕了,说明那日她的确是在集市上。可集市那么热闹的地方,谁会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底下作案呢?这点相当可疑。”
唐佑筠微微垂下眼眸,睫毛的影子倒映在下眼睑上,火光将他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会不会是有人把她拖到小巷子里敲晕了呢?”李瑞年猜测着。
唐佑筠摇摇头,“我觉得不会,不然她就该说自己是在集市上被人拖进巷子里敲晕了。”
“这么说,倘若她真的是在集市上被人敲晕的,那肯定就会有人看见”李瑞年通过唐佑筠的解析从而进一步推断。
“没错,”唐佑筠点点头,手抵在下巴处,“如果那天偷偷观察我们的女人真的是彩蝶姑娘,而县令大人和左大人又所言不假的话。
那么利用这些现有的信息,就可以推出事情的经过,也许是彩蝶姑娘在集市上看到了你,就把你锁定成她的目标。”
唐佑筠这时突然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李瑞年的肩膀,“瑞年兄,我早说过你艳福不浅吧。”
“去去去!”李瑞年摆摆手,“别调侃我了,快点说事情吧!”
“哈哈……”唐佑筠爽朗一笑,又回归正题,“你还记得那天问路时的情景么?有人给我们指了一条捷径,那人声音洪亮,若是彩蝶姑娘就躲在附近的话,肯定能听见。
而她又是小镇上的人,怎能不清楚去县令府的捷径呢?所以,她便计算好了时间,写信给县令大人的侄子,引他夜晚去破屋,正巧我们也是在夜晚经过那儿,这不就刚好撞见了。”
“啊?”李瑞年半信半疑,“可是她怎么有时间做这么多事?”
“这还不得怪你,若不是你悠闲自得地逛着集市,还在酒楼吃吃喝喝,在路上耽误的这些时间,已经够人家做完那些事了,也正因如此,才让人有机会算计你!”
“呃……”李瑞年哑口无言,他说的不无道理,“可是这一切也都只是你的猜测啊,怎么才能证明?”
“这很简单,让县令大人派人找到目击者,就能验证到底我说的是真的,还是彩蝶姑娘说的是真的。”
“高!实在是高!”在一旁将所有推论听进耳里的左鸿嘉鼓起掌来,“我这就去请示县令大人,如果找到了人证,可就是人证物证俱在!”
左鸿嘉说完,转身便溜了,真是一刻也等不得,想要快点了结此案。
待他走后,唐佑筠的脸色变得冷淡起来,“其实在你见彩蝶的时候,我在一旁一直在观察她。”
“嗯?那你观察到了什么?”李瑞年有些疲倦,他瘫坐在椅子上,耷拉着沉重的脑袋。
“在你问她那件事的时候,她本来还很沉默,却突然跪下大哭,哭泣时,还偷偷观察着你和左大人的动向,所以我才开始怀疑她。”
唐佑筠望向李瑞年,表情有些深沉,“瑞年兄,我估计你真的错付了,帮了一个满嘴谎言的女人,还因为她在这里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唉……”李瑞年长叹一口气,用手轻轻捶打着肩膀,“其实我已经知道她是在骗人,只是不太愿意相信,真是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这样做?”
“左大人不是说了吗?她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唐佑筠盯着墙上的火把,看着那火光慢慢地摇曳着。
“可是万一我们没有经过那里呢?”李瑞年径直站起身来。
“那她也想要放手一搏。”唐佑筠根本没看他,便立刻接上他的话,随即又补充道,“你也不想想县令大人的侄子是什么身份?若是没有成功套到你,那也能成功地套到县令大人的侄子,反正两头不吃亏。”
“那她直接勾引县令大人的侄儿不就行了,何必演这一出戏呢?多麻烦!”李瑞年愁眉苦脸地抱怨着,重要的是,他对这彩蝶,从一开始就没有喜欢的情愫。
“哈哈……”唐佑筠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李瑞年不明所以,一脸纳闷地问他。
“瑞年兄,你平时难道不照镜子的吗?”
“我……你话里有话?”
“哈哈哈哈……你还没懂我的意思啊……”唐佑筠半捂住脸,掩饰着笑意,“瑞年兄,你的外表比起那县令大人的侄子,出众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人家姑娘肯定更喜欢你啊!”
李瑞年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看来,唐佑筠比他更了解女人。
一个时辰过后。
左鸿嘉带着几个人急匆匆地赶回大牢里,他满头大汗,半弯着腰,双手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的。
“这么快你就把人找到了?”李瑞年震惊地看着眼前几个人。
左鸿嘉休息片刻后,挺直腰背,一边用袖口擦拭着额头上汗珠子,一边缓缓说道:“这,县令大人,也很着急想把这案子快些了了,而固定在集市摆摊的人,我们也都有记录在册,所以,人很好找。”
李瑞年点点头,细细端详左鸿嘉身后的几人,一眼便认出来那第一个人便是那日遇到的商贩,也正是他提议来找县令大人的。
“你……”他指着那商贩,表情有些兴奋,“是那个卖猪肉的?”
猪肉贩子每天要见许多形形色色的客人,根本就不记得他是谁了,只是毕恭毕敬地点头说道,“是我,这左大人找我来,说是让我来做什么证人?”
“对,没错,”李瑞年算算日子,他们抵达小镇的时间在前天,于是,他问道,“前天,你在卖猪肉的时候是否见过彩蝶姑娘?”
“嗯……前天……”猪肉商贩低头思索了一番,“我是看到她啦,不过她当时偷偷摸摸,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但是她精神不正常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所以我也就没理会她。”
“原来是这样……”李瑞年喃喃自语,又走向第二个人,“那你呢?你有看见她吗?”
此人身形魁梧,皮肤黝黑,胡子拉碴的,比糙汉还糙,但却是个卖菜的。
他用洪亮的声音,嚷嚷道:“我当然看到她啦,她还来我这儿买了菜,我记得十分清楚,因为她少给了我一文钱!”
“呃……”李瑞年一愣,随手从身上掏出几文钱,“那我替她给你了。”
“哦,谢谢这位兄弟。”卖菜人这会儿,脸色顿时温和了许多。
李瑞年便接着问,“你有没有看见她被什么人敲晕了?”
“怎么可能?大家都彼此认识,谁敢乱打人?呵,反正我是没看到!除非啊,是有劫匪来了!”
李瑞年抿了抿唇,点点头,又看向第三个人。
这人个子矮小,看模样,只有十来岁,他扯稚嫩的嗓音道,“彩蝶让我帮她送过一封信,还给了我钱……呃……但是……”
小孩这时低下头,有些惶恐不安,“但是我花掉了……你们不会抓我吧……”
“不会不会,只要你说出实情,就不会抓你。”左鸿嘉柔声安慰道,转而又对李瑞年说,“嘿嘿嘿,孩子嘛,不懂事,拿了钱就给办事。”
“嗯……这么说证据确凿了,果真彩蝶姑娘在骗人。”李瑞年望着唐佑筠,“一切真的如你所说……”
唐佑筠耸耸肩,完全不意外,他指了指牢狱的深处,“怎么说?李兄,你要找她对峙吗?”
“当然了!你没看我脸青着呢?”李瑞年指了指脸上那块淤青,“她害我被那糙汉打了一拳,现在都疼着呢!”
“是!必须对峙!”左鸿嘉随声附和着。
“你瞎起什么哄?”李瑞年用眼神狠狠地剐了他一眼,“还不快赶紧带路。”
“是是是!”左鸿嘉连忙点头。
这可让一旁的居民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人什么来头,竟能让左大人对他点头哈腰。
再次见到彩蝶,她依旧保持那僵硬的姿势,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地上,两行清泪已干,双唇发白起皮。
她好像已经料到了事情的结果,所以眼中满是绝望。
“彩蝶姑娘,事到如今,证据确凿无疑,种种迹象都指向了你,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你精心策划的,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瑞年面色凝重,神情严肃,自己曾经毫无保留地信任她,全心全意地对待她,可到头来,换来的却是被她无情的欺骗了一次又一次。
“我没有什么想说的。”彩蝶头也不抬,声音既低沉又沙哑。
李瑞年失望又无奈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彩蝶姑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为什么这么做?哈哈……”彩蝶发出一阵尖锐又癫狂的笑声,那笑声在这狭小的牢狱里回荡,显得格外阴森,
“我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吗?” 她大声质问道。
但回复她的只有无声的空气,和一双双有震惊,有鄙夷的眼神。
彩蝶原本还算平静的脸突然变得无比张狂,五官扭曲在一起,她对着李瑞年等人咆哮道:
“我不过是想嫁入有钱人家,过上好日子,这难道这也有错吗?你们这群养尊处优的富贵人家,根本就不懂我的感受!你们什么都不懂!!啊!!!”
她猛地站起身来,却因跪得太久,脚底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头部重重地磕在铁栏杆上,顿时头破血流,浓稠的血液缓缓地从她脑门上淌下来,糊了她的脸。
可她不顾疼痛,双手死死抓住栏杆,开始拼命地用力摇晃,那铁栏杆在她的摇晃下发出“哐哐”巨响,随时都有可能被她摇断。
与此同时,她嘴里还不停地嘶吼着,一声接一声。
“啊!”
“啊!!”
“啊!!!”
……
一声声嘶喊,令她的脸越发扭曲变形,五官挤成了一团,狰狞得可怕,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们都生吞活剥了一般。
李瑞年完全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彩蝶那癫狂的模样,撕心裂肺的吼叫,让他一时间不知所措。
环顾四周,除了他和唐佑筠面露惊色外,同行的其他人竟都一脸平静,他们只是默默地捂着耳朵,对彩蝶这般歇斯底里的举动仿佛习以为常。
那一张张毫无波澜的脸,在彩蝶疯狂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地冷漠。
此刻,李瑞年终于彻底地明白了,为什么他们都说彩蝶是个疯子。
在她那看似正常的表象下,藏着的是一颗已经千疮百孔、扭曲至极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