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三,周王世子代周王携众将士进京受赏。
天街上,两位将军身穿黑色甲胄于最前方开道,骑一黑一白高头烈马,脸上戴黑色面具,瞧着气势汹汹,霸气十足。其中一人手持长刀,另一人手持军旗。
驾车的车夫身侧,一只皮毛油亮的灰狼蹲坐在车厢前,脑袋比人首大,幽绿的狼眸带着兽类的警惕,整只狼精神抖擞地望向前方,时不时便要激动的狼吠两声。
身后跟着排列齐整的队伍及车架,百姓跪在天街两侧的小道上,等队伍走过了,才敢抬起头张望。
“那便是周王的车驾吗?”
“方才那是什么声?怎么听的那般渗人?”
“好似是狗叫?”
“前面那俩人怎么还戴着面具,到底是个什么……”
……
“瞧着可真威风呢。”寒玉立于高楼,倚在窗边,瞧着威风凛凛的队伍远去,他手里揪着绣球花的花瓣,唇角虽半弯,眼里却未含笑。
“周王南征北战,功绩卓越,走天街受万民朝拜,的确威风。”赵云铮以为寒玉在看队伍,便笑道:“听闻朔北为不毛之地,寸草不生,北府更是其中翘楚,八月便吹起了冷风。”
“是吗?”
“自然,如你这般娇滴滴的哥儿,刚下马车便会被吹破面皮,不毛之地却叫两国争的头破血流,真真愚不可及。”
“我去过朔北。”寒玉轻声道,忽而将手松开,被揉皱的绣球花瓣如雪花一般洋洋洒洒落下。
“什么时候?”赵云铮来了兴致,目光落在寒玉白皙的脸侧。
“在梦里。”
“梦里的不算,你若想看,改日我带你去瞧?”
寒玉转头同赵云铮对视,红润的唇瓣一张一合,娇俏地吐出几个字:“不要,朔北太冷了,我讨厌冷的地方。”
“怎么猫似的,这般怕冷?那我带你去南境,找个暖和的地。”
他们两人挨得太近,鼻尖俱是寒玉身上沁人心脾的幽香,他低头凝视那张芙蓉面,瞧得心尖发痒。赵云铮从不是委屈自己的人,低下头便吻住了红润的唇瓣。
燥热的风带着一缕幽香从身后飘进鼻中,陈展心中狐疑,本能地回头望去,街上百姓全都跪着,一楼往上的铺子里藏了看热闹的人,不过大多不敢直视,若与他对视,便会迅速隐匿在暗处,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茫茫人海中,陈展看见了在高楼上拥吻的二人,但没瞧见面孔。
陈展刚移开视线,下一瞬,方才拥吻的二人便掩住了窗户,遮住了满堂春色。
礼部尚书带着朝中重臣在宫门外接引,世子是代替周王领赏,又打了胜仗,朝廷不敢怠慢。
紧接着便是卸甲卸枪卸面具,陈展虽在万宝阁失了面子,可‘异奴’如今正在穆府,与他陈展有何干系?
之后几日便是觐见、受封、参与接风宴等,陛下赏赐了周王府,赐予世子居住。不过当今陛下身体有恙,一直未曾见到面。
陈展、薛崇、薛礼、孟桢几人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几人轮流护卫世子,不敢懈怠。
“你怎么还日日戴着面具?”孟桢诧异看了眼陈展,粗声粗气道:“我觉着你这样更显眼,不如不戴,戴了反倒想让人看”
“他现在是惊弓之鸟,可不敢掉以轻心。”薛崇忍不住拍桌子哈哈大笑,毫不留情的戳穿陈展:“如今他的脸还画在避火图上,出去人家便盯着他的脸瞧,面子里子都没了,怎么敢不戴?哈哈哈哈!”
陈展提起薛崇的长刀,猛地将他面前的桌子劈成了两截,脸色阴沉的仿佛能下起雨来。
“成了成了我不说了。”薛崇止住笑声,一把抢过陈展怀里的刀,爱惜地擦拭着,“飞鸿跟着我出生入死,可是个好宝贝,你少糟践。”
“闭嘴。”陈展拧了下眉毛,阴狠狠骂了两句。
“也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谣言,说你同那卖身的异奴模样一样,堂堂保家卫国的将军,怎么能受如此折辱?”孟桢不愤道:“展老弟,你放心,我已派人去查,很快便能揪出——”
几人正说着,何栓站在门外喊:“陈将军,苏二公子来了。”
“请他进来。”
何栓推开门,三双视线齐齐看向他,他哆哆嗖嗖低下头:“苏三公子在外头,说请陈将军在北府多有照顾,今日想去酒楼一叙,聊表谢意。”
这话便是要单独宴请陈展,陈展看了眼孟桢,道:“主子那边?”
“你放心去,有我俩在,出不了事。”孟桢拍了拍陈展的肩膀,安抚道。
薛崇也道:“这几日弦儿都绷得紧,你连着守了好几夜,出去吃吃酒也好。”
玉观音还未有着落,或许能叫苏承昭帮着寻寻,陈展思索片刻后起身道:“那边有劳二位将军。”
待他走后,孟桢同薛崇对视一眼,紧接着屋内才再次爆出哄堂的笑声。
苏承昭站在周王府后门,一见着陈展便赶紧将人拉上马车,笑道:“可算是出来了,叫我好等。”
“今日这是怎么了?”
“你怎么还戴着这面具?”苏承昭无奈蹙眉,劝解道:“从前也不见你如此好面子,不过是同一异奴面容相像,叫人画到了避火图上,何至因此将自己裹得见不了人?”
“你若实在在意,不若我出银子将那异奴买下来,省得你不自在。”
“这倒不必。”见苏承昭不知晓此事缘由,陈展心里忽而松了口气。
“你这样,我瞧着真是别扭。”
陈展卸下面具,苏承昭拍了拍陈展的肩膀,忽而凑到他身侧,小声道:“展兄弟,我实话告诉你,其实今日要见你之人不是我,而是些京都的权贵子弟。”
“他们知晓我去过北府做参军,估摸着我认得你,便三番四次催我请你。起先我不答应,可后面有人出了头,此事我便无法拒绝。”
陈展蹙起眉头,道:“谁?”
苏承昭是户部侍郎之子,能叫他推脱不得的,能是谁?
“小侯爷,赵云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