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邻居看着院中的情形,都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好孩子…”
“可不是吗,我也是从小看着他们长大,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偏偏还在大婚之前,唉。”
“你们看鸢丫头的神色,怎么那么不对劲?看起来疯疯癫癫的。”
沈知鸢欢环顾四周,竟然没有一个人脸上带笑,大家眼里溢满了悲伤,都用可怜的目光看着她。
“阿鸢!”
沈父沈母赶了过来,沈母已经知道了事情经过,她朝着贺母直直跪下,贺父连忙将她拉了起来,
“你这是作甚?”
沈母泪流满面,“对不起,我能理解你们失去孩子的痛苦,请你们不要为难阿鸢,有什么冲我来。”
“谁都不愿发生这样的事,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屿白入土为安…”沈父别过来,重重叹了口气。
“爹,娘,你们说什么呢…”沈知鸢眼眶里蓄满了泪,“屿白,快起来呀,我们要回家了!”
“呜呜呜,屿白不理我,屿白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沈知鸢只觉得浑身泛冷,手脚僵硬的走不动道,屿白怎么还不来哄她?
忽然,沈知鸢身子一暖,她机械的转过头,见到来人,眼睛一亮,
“辞温,你来啦!快,你去帮我叫屿白起来了,我们要回家了!”
董辞温眼眶通红,心里被巨石压的喘不过气,他替沈知鸢拢紧了披风,干涩道:
“好,我们带他回家。”
沈父走了过来,压低声音说:“辞温,拜托你,好好安慰阿鸢。”
董辞温点点头,“伯父放心。”
“阿鸢乖,我们先回家,一会儿我再来接屿白一起,好吗?”
沈知鸢乖乖答应,“嗯嗯好!别让我等太久哟。”
为避免二次刺激沈知鸢,董辞温派人将沈家所有的大红装饰都拆了下来。
董辞温替她褪下鞋袜和外袍,让她乖乖躺好,唯独手中的鸢尾花,她始终不愿放下。
“辞温,我好累,你什么时候将屿白接来,我想让他哄我睡。”沈知鸢受了刺激此刻神志不清。
董辞温强忍悲痛,紧握住她的手,“你先闭眼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就去,好吗?”
“好。”
大概是经历沉重打击,沈知鸢整个人身心俱疲,皱着眉头睡了过去。
董辞温派人守在沈知鸢床前,马不停蹄的去处理贺家的事。
董辞温在他们面前跪下来再三保证,会替贺屿白照顾他们,为他们养老送终。
贺父哪里承受得住一身官职在身的董辞温如此大礼,当即拽着他起身。
董辞温死死抽回了自己的手,并磕了几个响头,“我与屿白从小一起长大,他骤然离世,我比谁都难过。
如今最重要的事是让屿白入土为安,早日投胎转世。
屿白是个非常孝顺的人,他一定也不希望二老痛心伤神,屿白定然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生活下去。
你们放心,屿白虽然不在了,我董辞温就是你们的亲儿子,我会替他好好照顾你们。”
贺父泪光闪烁,用力拉着董辞温,“辞温,好孩子,快起来。”
董辞温看向贺母,贺母转过头,默默流泪。
“伯母,我相信您应该知道屿白对阿鸢的感情,您将屿白的死归咎在阿鸢身上,
屿白他知道了定不能安心离去,他如果能开口说话,一定会告诉您这是个意外。”
贺母捂住嘴,发出哭泣的呜咽声。
“伯母,阿鸢是无辜的,她什么也没做。
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您已经失去了屿白,不要再失去阿鸢了。”
贺母嚎啕大哭,“我…我昏了头,才对阿鸢说了重话,我也不想这样。”
董辞温眼里沁满了泪,
“阿鸢明白的,她会和我一起,好好送走屿白,将您二老奉为亲生父母,替屿白敬孝。”
…
贺家堂屋里,灵堂已经布置妥当。
黑色的帷幔低垂,棺材静静地摆放在灵堂中央,它光滑的表面反射着微弱的烛光。
贺屿白静静地躺在里面,身上覆盖着一层洁白的布单,只露出那张宁静的脸庞。
香烟袅袅升起,与夜色相融。
董辞温跪在棺材前,手里拿着一叠纸钱,火盆中,火苗迅速吞噬着纸钱,
化作一缕缕青烟,升向天空,仿佛是在为贺屿白指引通往轮回的路。
“屿白,明明不久前你我还在谈笑风生,这才多久你便丢下我们一个人走了。
不是说好成婚后就搬来京城的吗,不是说要我养着你吗?你怎么就食言了。
阿鸢那么喜欢你,你怎么忍心将她一个人撇下。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她,好好照顾你的父母,这可是你欠我的,下辈子,定要记得还…”
夜色渐浓,董辞温安顿好贺屿白的父母,又赶忙回了沈家。
“大人,您回来了,沈小姐她…不太好。”留下的婢女桃枝,一脸担忧。
“太医怎么说?”董辞温坐在床边,将她的胳膊放进了被中,只是另外一只手…
依旧紧紧握住花束不放。
“许太医说沈小姐忽遭重大打击,其情绪波动剧烈,压力过大,进而引发神智混乱,出现疯癫之状。
此乃情志内伤,需耐心调养,舒缓情绪,方能逐渐恢复。
许太医开了几副药,现下还熬着。”
董辞温叹了口气,“将药呈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
桃枝离开后,董辞温见沈知鸢眉头紧皱,伸手将她眉间抚平。
沈知鸢喃喃自语:“屿白…你醒醒…屿白,不要吓我,跟我回家。”
桃枝没一会儿便端着汤药走了过来,董辞温让桃枝将沈知鸢扶了起来,
让她靠在桃枝怀里,他轻轻吹了吹勺中的药,小心送进了沈知鸢口中。
沈知鸢沉浸在梦魇中,一直说着胡话,一碗药很快就见了底。
“我爹给你收拾了房间,你回去休息吧。”
“大人…”桃枝本想劝解自家大人早点回去,但看着他哀伤的神色,这些话她又咽了下去。
“是。”
董辞温握着沈知鸢的手守了她一夜,沈知鸢再次醒来的时候,便看见了面容憔悴,眼里布满红血丝地董辞温。
“辞温,屿白呢?不是说接他吗?他人呢?”沈知鸢一脸期待地盯着他。
董辞温抿了抿唇,说道:“屿白有事,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他让我暂时替他照顾你。”
沈知鸢有些疑惑,“他要去哪儿?为什么从未对我说过,他走了吗?我想去送送他。”
“他…”
“他肯定没走,我要去!”沈知鸢握着鸢尾花就要下床。
董辞温连忙替她穿好鞋子,披上外衣,“我带你去。”
路上,沈知鸢紧紧抓着董辞温的衣袖,她的眼神中既有迷茫也有恐惧。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贺家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低沉而悠长的哀乐声,紧接着是人们的哭泣声。
董辞温心中一紧,这是贺家起灵的时刻到了。
他们加快脚步,赶到贺家门口时,只见一群人身穿白衣,手持白幡,正围着一个巨大的灵柩缓缓前行。
灵柩上方,飘扬着白色的招魂幡,在风中猎猎作响。
贺父,身穿重孝,双手紧紧抱着贺屿白的牌位,眼眶早已被泪水浸湿。
沈知鸢看到这一幕,身子猛地一颤,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紧紧锁定在贺父手中的牌位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
她捂住了头,脑海里闪过贺屿白毫无生气的脸庞,回响着贺母对她说的话,
“沈知鸢,都是因为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儿!”
“对,屿白死了…是我害死了他…是我的错…”
沈知鸢松开了董辞温的衣袖,猛然跑向贺屿白的灵柩,
“不许你们送他走,把贺屿白还给我!”
人群停了下来。
沈知鸢拼命的捶打着棺椁,抱着棺椁痛哭流涕,
“贺屿白,求求你,别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