偈曰:
朝看楞伽经,暮念华严咒。
种瓜还得瓜,种豆还得豆。
经咒本慈悲,冤结如何救。
照见本来心,方便多竟究。
心地若无私,何用求天佑。
地狱与天堂,作者还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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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看《楞伽经》,暮念《华严咒》。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经咒本是慈悲法,冤结如何能解救?
照见本心自清净,方便法门多探究。
心地若无自私念,何须祈求天保佑。
地狱与天堂,皆由自作自受。
这首诗通过佛经的智慧,阐述了因果报应的道理。
种下什么因,就会得到什么果;
心地清净无私,自然无需外求。
地狱与天堂的境遇,都是自己行为的结果。
话说这一篇言语,是古人留下的,专门讲善恶报应,如同影子随形一般。
既然修行二祖四缘,就应当遵守三归五戒。
可恨那些不守戒律的僧人,专做猪狗不如的事情,辱没了前人的修行,遗臭后世,实在是可恶至极!
当时潘公说道:
“且慢,老汉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两夜没有回家,今天回来,看到家里收拾过了,工具什物都收了起来,你一定以为我们不开店了,所以想走。”
“别说这么好的买卖,就算不开店,也能在家养着你。”
“不瞒你说:小女之前嫁给了本府的一个王押司,王押司却不幸去世了。”
“如今刚好两周年,我们做些功德超度他,因此歇了这两天的买卖。”
“今天请了报恩寺的僧人来做功德,还想请你帮忙照管一下。”
“老汉年纪大了,熬不得夜,所以特地跟你说明白。”
石秀听了,说道:
“既然老丈这么说,小人就再安心待一段时间。”
潘公说道:
“你今后不要多疑,只管安心过日子。”
大家一起喝了几杯酒,吃了一些素食后,便收拾了杯盘。
只见那道人来的时候,挑着经担。
然后便开始铺设坛场,摆放佛像和供器。
鼓、钹、钟、磬等法器一应俱全,香灯花烛也点了起来。
厨房里一直忙着安排斋食。
杨雄到了申牌时分(下午三点到五点),回来了一趟,吩咐石秀道:
“贤弟,我今夜要去当牢,不能前来,一切事情都拜托你照管了。”
石秀说道:
“哥哥放心去吧,晚上兄弟替你料理。”
杨雄走后,石秀自在门前照看。
没过多久,只见一个年纪小的和尚,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石秀看那和尚时,发现他打扮得十分整齐。
只见他:
一个青旋旋光头新剃,把麝香松子匀搽;
一领黄烘烘直裰初缝,使沉速栴檀香染。
山根鞋履,是福州染到深青;
九缕丝绦,系西地买来真紫。
那和尚光溜溜一双贼眼,只睃趁施主娇娘;
这秃驴美甘甘满口甜言,专说诱丧家少妇。
淫情发处,草庵中去觅尼姑;
色胆动时,方丈内来寻行者。
仰观神女思同寝,每见嫦娥要讲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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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青旋旋的光头刚剃过,抹了麝香和松子粉,香气扑鼻;
一领黄烘烘的直裰(僧袍)刚缝好,用沉香和檀香熏染过,显得庄重;
脚上穿着福州产的深青色山根鞋,腰间系着从西地买来的真紫色九缕丝绦。
那和尚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只顾盯着施主家的娇娘;
这秃驴满口甜言蜜语,专挑丧家的少妇下手。
淫心一起,便跑到草庵里去找尼姑;
色胆一动,便钻进方丈内寻行者。
他仰观神女,想着同床共枕;
每见嫦娥,便要讲些风月之事。
那和尚走进屋,给石秀深深地行了个礼。
石秀回礼道:
“师父请稍坐。”
随后,一个道人挑着两个盒子进来。
石秀便喊道:
“老丈,有位师父在这里。”
潘公听到,从里面出来。
那和尚说道:
“干爹,怎么一直没到我们寺里来?”
潘公答道:
“开了这些店面,忙得没工夫出门。”
那和尚又说道:
“今天是押司的周年忌日,没什么贵重的东西相送,只有些挂面和几包京枣。”
潘公说道:
“哎呀!怎么好意思让师父破费!”
便吩咐石秀:
“收下吧。”
石秀把东西搬进去,叫人端茶出来,请和尚在门前喝茶。
这时,那妇人从楼上下来,不敢穿太重的孝服,只是淡妆轻抹,问石秀道:
“叔叔,是谁送东西来了?”
石秀答道:
“一个叫老丈干爹的和尚送来的。”
那妇人笑道:
“是师兄海阇黎裴如海,一个老实和尚。”
“他原是裴家绒线铺的小官人,后来在报恩寺出家。”
“因为他师父是我们家的门徒,所以他拜我父亲做了干爹,比我大两岁,所以我叫他师兄。”
“他法名叫海公。”
“叔叔,晚上你可以听他请佛念经,他的声音特别好听!”
石秀说道:
“原来如此!”
心里已经有些怀疑。
那妇人下楼来见和尚,石秀却背着手,悄悄地跟在后面,躲在布帘后偷看。
只见那妇人走到外面,和尚便立刻起身走上前,合掌深深地向那妇人行礼。
那妇人说道:
“怎么好意思让师兄破费?”
和尚说道:
“贤妹,一点薄礼,不足挂齿。”
那妇人说道:
“师兄何必这么客气。”
“出家人的东西,怎么好意思收!”
和尚说道:
“我们寺里新造了水陆堂,想请贤妹来随喜,只怕节级见怪。”
那妇人说道:
“我家相公不会计较的。”
“我母亲去世时,也曾许下血盆愿心,早晚也要到寺里还愿。”
和尚说道:
“这是自家的事,何必客气。”
“只要是贤妹吩咐的事,小僧一定办好。”
那妇人说道:
“师兄多给我娘念几卷经就好。”
这时,丫环端茶出来。
那妇人拿起一盏茶,用帕子擦了擦茶杯口,双手递给和尚。
和尚接过茶,两只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那妇人。
那妇人也笑嘻嘻地看着和尚。
俗话说“色胆如天”,他俩都没想到石秀在布帘后将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石秀心里暗想:
“别看这个和尚表面正直,心里却未必仁义。”
“我几次见这婆娘对我风言风语,我只把她当作亲嫂嫂一般对待,没想到她竟是个不正经的人!”
“要是让我撞见了,定替杨雄出口气!”
石秀心里已经有了三分警惕,便掀开布帘走了出来。
和尚放下茶盏,说道:
“大郎请坐。”
那妇人插嘴道:
“这位叔叔是我相公新认的义弟。”
和尚装模作样地问道:
“大郎贵乡何处?高姓大名?”
石秀答道:
“我姓石名秀,金陵人氏。”
“因为喜欢打抱不平,替人出力,所以外号叫‘拚命三郎’。”
“我是个粗人,礼数不周之处,还望你别见怪!”
裴如海说道:
“不敢,不敢!小僧去接众僧来赴道场。”
说完便告辞出门去了。
那妇人对和尚说道:
“师兄早点来。”
和尚应道:
“一定。”
妇人送和尚出门后,自己回到屋里。
石秀却在门前低着头,心里暗自思量。
原来只要是世上的人情事理,只有和尚的色情之心最为急切。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就比如平常人和出家人,都是同样由父母的精血所生育,为什么说能看出和尚的色情之心最为急切呢?
说这句话,这前面三卷书中所提到的潘、驴、邓、小、闲,只有和尚在“闲”这一方面排第一。
一天三餐吃着施主檀越提供的好斋饭和好供奉,住着那高大殿堂的僧房,又没有世俗之事来烦扰,房里有好床好铺可以安睡,没什么需要思考的,就只想着这一件事。
假如打个比方说,一个财主家,虽然各种条件都完备,一天中有很多琐碎的事情烦恼于心,夜间又被钱财物品所挂念,到了三更二更才能入睡,就算有娇妻美妾同床共枕,也没有什么情趣。
又有那一类普通老百姓,一天辛苦劳累地挣扎,早晨盼不到晚上,早上五更就起床,睡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到了晚上还没上床,先去摸一摸米缸,看看究竟有没有米,明天又没有钱,即便妻子有几分姿色,也没有什么兴致。
因此比不上这些和尚们一心清闲安静,专门琢磨这类事情。那时古人评论到这个地方,说这些和尚们真是厉害。
因此苏东坡学士说:
“不秃不毒,不毒不秃;转秃转毒,转毒转秃。”
和尚们还有四句言语,是这样说的:
一个字称作“僧”,两个字称为“和尚”,三个字叫“鬼乐官”,四个字叫“色中饿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