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堂堂一个国公爷,竟然在上京城被绑了。
被人用绳子捆着双手双脚、蒙着眼睛、堵住嘴巴,扔在冰凉的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了脚步声,有人进来了。
他挣扎的更加厉害,口中“唔唔”作响。
那人走到安国公的近前,一把扯掉了他眼睛上的黑布。
面前的男人三十多岁,身着一身黑衣,脸上有一道极明显的伤疤,他身形魁梧,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悍勇之感。
“霍允达。”黑衣人粗粝的声音响起,一开口就让安国公震了震,已经多久没有人对他直呼其名了,这人到底是谁,绑他想要做什么?
那人看着安国公的神色,将他口中的粗布取了出来。
“咳咳咳……”安国公咳了两声,一缓过气来,立刻问道:“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呵,”那人冷笑一声,眯了眯眼睛,问:“你先别管我是谁,我来问你,当年福康县主的死,是你做的?”
“怎么可能!”安国条件反射般的反驳道:“我怎么可能……”
可他说了一半,又停住了,面上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对面的黑衣人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在他的后背上,将原本坐在那里的安国公,整个人踹倒在一旁的地上。
安国公一声惊呼,他都不记得有多久不曾被人如此对待过了。
似乎,他的人生当中,就没有受过这样的罪。
他又咳了两声,强忍着心中的恐惧,问:“你是莫家军的人?”
黑衣人没有回话,但这看在安国公的眼里,便已经算是默认了。
安国公手脚被缚,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尝试,继续歪在那里说道:“何故这么多年了又来查此事?福康当年是难产而亡,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黑衣人从身后用水瓢舀了一瓢冷水,直接泼到了安国公身上。
大冷的天,安国公被绑在这许久,本就冷得牙齿打颤,被这瓢冷水一泼,那凉水透过棉衣贴在了皮肤上,似冻成冰一样,一下子便让安国公一个激灵。
黑衣人取出一条鞭子,右手拿着在左手上拍了几下,冷声道:“我劝你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别逼我对你用这些不体面的法子,到时候,咱们谁都不好看。”
安国公看到那条鞭子,再也忍不住小腿打颤,他还不想就这么把小命交待在这里。
“为,为什么,问,问福康……”
他冷的已经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又或许还夹杂着一些恐惧。
若是莫家军的人知道……怕是真敢对他动手的。
黑衣人没有多余的话,一鞭子甩在了安国公的身上。
“啊!”安国公挨了一鞭子,钻心的痛感直冲他的天灵盖,连忙止住了还要再问的念头,只一个劲的摇头说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对天发誓,我没有害过福康县主,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不是你又是谁?”黑衣人不为所动,又给了他一鞭子。
“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是谁啊!”安国公尽量举起被绑着的两只手,去挡上空挥来的鞭子,口中一个劲儿的说不是他。
可哪怕是一个硬汉,也难过严刑拷打这一关,更何况是安国公这么一个养尊处优了大半辈子的人。
鞭子沾凉水,都没用上下一道流程,他便再也抵抗不住,松了口。
“是,是……”安国公闭了闭眼,终是说了:“是我的母亲!”
这话只要开了头,后面便再也没有了顾忌。
“我母亲说,说莫氏失了贞节,不,不能再做当家主母,我不同意休妻,我们府也不能将这件事传出去,我母亲她、她便……”
说到这,他再也说不下去,可听到的人,也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
想维护住安国公府的名声,又不想要个失贞的主母,便下毒将福康县主毒死了!
“你们好狠的心!”
黑衣人又是一鞭子抽下来,安国公抬手去挡,那露出来的手上立刻皮开肉绽。
安国公一声痛呼,叫喊着说道:“我,我对福康是有感情的!为了,为了她,我都没有娶续弦,而是,而是随便抬了个妾室上来!”
一墙之隔,左其星握着霍景安的手,咋舌道:“这竟然成了他痴情的证明了?!多好笑!”
母亲害死了发妻,他用扶正一个妾室来表达反抗?!这是什么奇葩的脑回路!
那边,黑衣人显然也不能接受这个说辞,又是一鞭子下去道:“我观你与你那母亲可是好得很呐!”
“啊!别、别打了!”安国公只觉得全身上下都火辣辣的疼,特别是那双手,疼得撕心裂肺。
他吼道:“可、可那毕竟是我的母亲!”
安国公心中自有一番衡量标准。
那时他当年还年轻,心中还存着两分热血。
他知道母亲做的不对,可又不能怪罪自己的母亲,便选择了一种自我感动的方式为这件事做了了断。
扶正文氏,那是他私心里对福康县主的愧疚。
尽管二十几年过去,那份愧疚也早已经烟消云散。
隔壁的左其星大为不解,又倍感惊奇。
从前她一直以为霍家那几个子女奇特的脑回路是像了文氏,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根源竟是在安国公这个爹身上。
霍景安面上没了笑容。
事情果然朝着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了。
下毒的人,果然是霍老夫人。
可笑这些年,他还真的将老夫人当做祖母在看待,对她敬重有加。
从外面回来,都会先去看看这个祖母,在外面得了什么稀奇的东西,也会送一份到这祖母手上。
原来竟是错将仇人当作了亲人!
原来那些年,老夫人派人去看他,那不是关心,而是出于愧疚;对他的好处,给他的银子,也是出于愧疚。
那么,将他从外面接回来也是出于愧疚吗?不一定,又或许,还有安国公想要的六十万两银子。
怪不得,怪不得霍老夫人整日吃斋念佛的,这是手上沾了人命,害怕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