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厉辞舟是真的被吓到了,阮尽欢这副样子跟经历了什么凌迟之痛一样,脸色苍白,虚弱至极。
她靠着人缓了缓,这才站直了身体,摆了摆手,微微喘了口气:“已经没事了。”
戚茹岚被丢进符阵就已经打破了她的共情,那小鬼自然是冤有头债有主了。
厉辞舟并没有放开她,一只手圈着她的腰,将自己当做支撑,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
符阵里,戚茹岚这个生魂哪儿能比得上死了这么多年的小鬼啊,眨眼间就被那小鬼给追着咬。
生魂被嗜咬的痛楚,并不比割肉放血来的轻松,哭喊尖叫一阵一阵地刺激着人的耳膜,在这漆黑的深夜里格外的渗人。
戚茹岚身上被咬的七零八落,终于受不了,哭喊着看着阮尽欢求救。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欢欢,我是你妈妈啊!啊啊啊啊……”
小鬼趴在她的肩头,一口咬住了她的耳朵。
生魂流不出血迹,却是能看到黑雾弥漫着消失,那些全都是属于戚茹岚的生机,再这么咬下去,就是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她也没几天好活了。
阮尽欢并不为她所动:“想让我放你出来也可以,那就将你做过的事情全都说出来。”
戚茹岚终于受不了,哭着说道:“我说,我说……”
阮尽欢又甩进去一张符箓,终于将那个小鬼从她身上给撕扯开。
戚茹岚得到了解救,身体瘫坐下来,一字一句地将那件本应该掩藏在心底,跟着她进棺材的往事给说了出来。
尽管看见这个婴童的时候,阮尽欢就已经猜到了一部分的真相,可当事实随着她一言一语展开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恶心。
人心怎么可以烂到这种地步。
二十二年前,阮天南跟戚茹岚无意间相识,虽然对方隐藏了自己来自海城的身份,但相处没多久,戚茹岚就知道了对方是个有钱人。
尽管这个有钱人在海城甚至都排不上什么名号,但对当时一辈子没出过小镇的戚茹岚来说,这已经是她眼中的大富大贵。
郎有情妾有意,很快两个人就走到了一起,并且没多久,她就有了身孕。
可就在她怀孕不久,阮天南就消失了,说是家里有急事,需要回去处理,这一走,这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开始还有信函和寄来的钱,但后来,什么都没有了。
那个时候,孩子还小,戚茹岚本可以选择打掉孩子,重新来过,但她没有,她寄希望于这个孩子,一心想着给阮天南生下一个男孩,有朝一日还能再见到他。
但怎么都没有想到,孩子生下来了,结果却大失所望。
女孩,脸上还带着漆黑的胎记。
那一刻,她是真的要疯了。
再后来,随着孩子长大,那个胎记竟然也在长大,原本只有指甲盖的大小,不过三四个月的时间,竟然逐渐覆盖了半张脸。
日日夜夜跟这张脸相对,那脸就像是噩梦一样,在她心里发酵,迟早有一天,这个胎记会长满这整张脸,到时候,那就是一个让人害怕的恐怖怪物。
怀孕时被背叛,生孩子时候的一切不顺利,孩子生下来以后的恐怖胎记,终于在一个夜里化为了捅向这个婴孩的利刃。
冲动之下,戚茹岚将这孩子给沉了河。
不足六个月大的孩子,衣服没有留下一件,身上绑着一块大石头,就这么被她扔进了河里。
她甚至没有力气挣扎,连哭喊声都湮灭在了无边无尽的潮水中,就这么被亲生母亲终结了生命。
阮尽欢听到这里的时候,掌心间隐约有雷电闪动,她真的是恨不得一道雷将这个女人给劈死。
难怪会那么疼,孩子不会说话,可她是能感受到的。
阮尽欢:“你明明可以选择打掉。”
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方式,带她来到这个世界,又将她给亲手毁灭,承受这种寻常人都难以承受的痛楚。
戚茹岚尖叫:“不是我的错,是那个男人,是阮天南,是他,要不是他的背叛,要不是他放弃我,要不是他骗我,我怎么会这么做?”
阮尽欢冷眼看着她,并不同情:“他骗了你?阮天南是个垃圾,你就可以撇清责任?那这个孩子有什么错?她被你带到这个世上,还要用这样的方式重回地狱,你还觉得自己是无辜的?”
原本喧闹的婴童渐渐沉寂下来,她或许不会表达,但她能感受到属于人类的善与恶。
阮尽欢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你知道她在湖底遭遇了什么?小小的身躯就这么被泡在湖底,肿胀,腐烂,被鱼虾给分食,连个全尸都没留下,那些疼痛和无尽的绝望,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撇清的吗?”
戚茹岚捂着耳朵:“别说了,不要再说了。”
阮尽欢猛地抬手,收回了原本隔着她们的那道符箓,转过身,不再看向符阵。
戚茹岚当真是害怕极了,她现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果那小鬼再扑上来,她就真的要活活痛死了。
厉辞舟握住她的手,神色晦暗:“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那又是从哪里再偷了一个女儿回来。”
既然阮天南的亲生女儿被杀了,那阮尽欢呢?
她的亲生父母又是谁?在什么地方?
其实早在进家门的时候,厉辞舟就怀疑过,阮尽欢长的不像阮天南,跟戚茹岚也没有一丝相似的地方,这两人的劣质基因,怎么可能造出这么优秀的人。
戚茹岚心惊胆战地看着跟她距离极近的女儿,哭着说道:“我没有偷,我真的没有偷,她是我捡回来的,她是我在路边给捡回来的,我没有撒谎,真的。”
阮尽欢眼神微颤。
她竟然是……被人给丢掉的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