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如今当家做主的是太后兄长魏宗言,官拜内阁首辅,加上宫里的太后和手握兵权的信阳王,魏家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因秦文睿被杀一事,魏宗言忙着给大理寺与刑部施压,还有最难熬的京兆府。
太后昏迷不醒,对魏家来说是个打击。而在这个节骨眼上逍遥王回京了,在入京之前遇刺且闹到了皇上跟前,两人关门彻夜长谈,一点儿消息都没打探出来。
直到魏宗言最宠爱的儿子在京郊骑马被受惊的马群踩死,尸体抬回来时已经面目全非,纵使他是只老狐狸也坐不住了。
接连死了两个人,即便好多人言之凿凿说是马群无故受惊发狂,他也不信天下有这样的巧合。
京城里多的是杀人于无形的腌臜手段,很明显这是有人在针对太后一党,只要一想到有个狂徒不仅把手伸向了信阳王府,还敢同时杠上魏家没留下一丝痕迹。
魏宗言将书房里能砸的都砸了,发过一通脾气之后,怒意未消后背升起一阵凉意,他总有种不好的感觉。
这两件事只是个开始,有什么正在缓缓脱离他的掌控。
他脑中闪过秦砚礼的脸,会是他吗?
不像!
若只有惊马一事,魏宗言必然毫不怀疑是秦砚礼的手笔,即便不是他做的,里头一定也有他掺和。
可偏偏秦文睿惨死在先,他不得不将两件事连起来看,秦砚礼行事不会这般猖狂鲁莽肆无忌惮。
不是他,还会是谁呢?
皇上?
皇上这般做能有什么好处?
让太后一党伤筋动骨?
可要伤筋动骨,死这两个人真不至于伤筋动骨,最多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心无奈而已。
魏宗言的书房内一点声响都没有,这让守在门外的下人更加战战兢兢。
丧子之痛啊,谁能轻易放下这样的事?
京城,怕是要变天了。
秦砚礼出宫时已经是回京的第二日夜晚,马车骨碌碌行过,他坐在马车内掀开窗帘子往外看。
多事之秋,加上临近宵禁时辰,街道上只有零星几个人行色匆匆走过。
“去听风巷。”
赶车的护卫稍愣,低声劝了一句,“主子,还是回府吧!”
“我想吃巷子口的面了,好些时日没吃,也不知打烊了没有?”
听到这话,护卫就知道劝不动。
这些年,主子时不时就去听风巷的巷子口的面摊,吃面是假,远远看一眼当年的镇北王府才是真。
吃面一吃便是几十年,面摊的年轻夫妇如今已是儿孙满堂,秦砚礼更是帮着他们在听风巷弄了间前铺后居的小院,让他们能接着做生意,他也能有一个来这里的由头。
面馆外的幌子随风舞动,猎猎作响。店主忙着打烊,瞧见逍遥王府的马车立即迎了出来。
“王爷,这么晚?”当年的胖子店主变成了精瘦小老头,转身冲店里吆喝,“老婆子,快备菜,王爷来了!”
“王爷来啦?”当年身形苗条的老板娘如今变成个胖妇人,脸上多了皱纹笑容却真诚不少,一开始得知常来吃面的人是大名鼎鼎的逍遥王时,可把她吓够呛。
听到王爷来,连地都不扫了,拎着笤帚往灶间跑,手脚麻利去洗菜,忍不住催促自家男人,“快来揉面,都这么晚了王爷准饿了,可别耽搁王爷吃面。”
“欸欸,这就来,还有饺子,先给王爷弄点儿饺子。”老板一边往里走一边嚷嚷着喊儿子,“快去把后院的桌子收拾一下。”
后院的儿子听到这话当即明白过来,“是王爷来了?行,我立马去收拾。”
面馆不大,摆着三张方桌,有时候王爷来店里坐满人,他们便把后院一间屋子收拾出来专门给他留着,只要他来即便已经打烊了也随时能从后门进来。
这个位置秦砚礼很喜欢,偶尔能从后门出去,在听风巷里转转。
“不着急,你们慢慢做,我不赶着走。”秦砚礼交待一句便往后院走。
都这么多年了,夫妇俩心里都知道王爷会出去转转,他们从不多嘴问。这些年明里暗里来打听王爷的人不少,他们守口如瓶啥也不往外说,只说王爷是来吃面的,加上有逍遥王府护着,这些年一直相安无事生意兴隆。
秦砚礼让护卫别跟着,他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主子,如今京城乱……”
还不等护卫说完,已被秦砚礼抬手制止,“这会儿他们怕是想尽办法让我别出事儿,我要是磕着碰着,他们栽赃谁去?”
都是在官场上斗了大半辈子的人,越是这种时候,他们越不会意气用事。白发人送黑发人已成事实,痛心在所难免,但他们一定会在此事上做文章大加利用借以扳倒他扩张权势,这就是波谲云诡的朝堂。
从面馆后门出去往左稍走几步就是十字路口,往右走不足三十步的路口左拐便是镇北王府所在的后巷。
望着颓败斑驳的外墙,恍惚想起以前他便常常从这里翻墙进去找林南风喝酒。
还记得那次,他正准备翻墙,只听头顶上冒出来他戏谑的揶揄,“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个小贼居然敢来翻我镇北王府的墙,胆子不小哇!”
抬头对上他肆意张扬的笑眸,像个山大王一样坐在墙头,一条腿支着,另一条腿晃晃荡荡,“哟,是你个小贼,走,我请你喝酒去!”
好在南风还在,可镇北王府死去的人都回不来了,王府流的血太多了……
他仰起头往墙上看,墙头上似乎有人……
“谁在那儿?”
“小十二!”墙头上的嗓音低哑。
一瞬间,秦砚礼有些恍惚,定睛一看,顾十安蹲在墙头不知看了多久?
刹那失望后闪过惊喜,“弟妹!你来京城了?”
随即往边上看,“南风呢?没来吗?”
“没有,他有别的事儿。”顾十安从墙头一跃而下,还没等秦砚礼从她突然出现在京城的惊喜中回神,她轻描淡写丢出一句令他脚滑的话来。
“我来办大事儿的,带他不方便!”
“……”秦砚礼猛然想起接连两起惨案,婉转道:“弟妹是今日刚到京城吧?”
“昨晚到的。”顾十安睨他一眼,“本想去王府找你,路上无意间听到信阳王的孙子在青楼,顺便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