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你根本不关心我！你只关心凶杀案！
130.群鸦齐聚黄昏之馆（一）
“这……”狄情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几乎是面如死灰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筷面意思。”左镇潮直白道，“你的房间里有东西。”
“怎么可能？！只有在房间里躲着的时候，我才没有遇见过怪事——”
“要真是这样，你的身体就没道理一直变差。”左镇潮说，“不介意我们仔细检查一下吧？”
狄情赶紧点头，忙不迭把两人迎了进去。
狄情的房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只是普通的客房布置。左镇潮提着那只筷子刚进门，就见筷子顺溜地拐了个弯。
指向了狄情的床。
狄情的脸色更难看了。
如果眼前这位大师没出差错，那岂不是说明——
有什么东西，每晚都和她睡在同一张床上？
左镇潮并不知道自己的委托人已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直奔床铺而去，在探查完平平无奇的被子与床单后，便直接趴在地上，看向了床底。
床底一片漆黑，光线从外面透进来，让她刚好能清晰地看见床底的另一侧。
床对面的地上，有一双惨白赤裸的小脚，脚尖对准了她的方向。
像是意识到了她的视线，那双脚晃动了一下，开始朝着床尾的方向走去。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中。
「小孩？看脚的大小，似乎只有三四岁……」
左镇潮收回了视线，在床底逡巡了片刻，便在靠近床头的深处瞧见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严丝合缝地贴在床板下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
她将那盒子拿了出来，摆在另外两人面前。
这是个木盒子，外观看起来已经相当有年头，木盒的边角处依稀能看见虫蛀的痕迹，被一把小型挂锁牢牢地扣住。
“狄小姐，你见过这个盒子吗？”左镇潮问。
“……”狄情茫然地摇了摇头，“我、我从来就没看过床底，平时老板也不会进我房间……”
“会不会是您住进来之前就放着的呢？”蓝胤文说，“用这种盒子装的东西，总不可能是无意间放在这里的吧？”
“你的意思是这是我老板故意放的？”狄情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不可能，这房间不是她给我安排的，是我自己挑的，她怎么知道我会住在哪里？”
蓝胤文轻笑：“那还不简单？每个房间的床底全都放一个就行了。”
狄情的表情瞬间僵硬了一下，整张脸黑了一片，嗫嚅着没有说话。
左镇潮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那个木盒上。
那周围的黑气不算多么浓郁，但她依旧能隐约感受到一股奇异的、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缓缓从木盒的缝隙中逸散出来。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
想要找出钥匙开锁显然是天方夜谭，她便直接将那把挂锁扯了下来。
——而这一幕在现场另外两人的眼里，就是大师抬起她那只苍白的手，搭在那金属制的坚固锁头上，像是摘一朵花般，轻轻地一用力。
伴随“咔嚓”一声，金属就这么生生断裂，挂锁直接掉了下来。
蓝胤文：“……”
狄情：“……”
什么大力水手？？？！！！
然而始作俑者全然不觉这有什么奇特的。她随手把挂锁往边上一放，打开了那只古旧的木盒。
瞬间，一股难言的土腥味伴随着些许霉味扑面而来，熏得在场三人都皱起了眉。而在看清盒中的东西是什么之后，几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那里面躺着一只诡异的娃娃。
形制粗糙，只有脑袋和躯干。它没有刻出五官和四肢，却被用鲜红色的液体在脸上画出了一道弯弯的弧线。
像是一张在咧开微笑的嘴唇。
那东西大概一只手掌长度，圆头圆脑的，通体漆黑，黑得甚至有些发亮，左镇潮并不清楚究竟是何种质地。
那娃娃黑色的体表被用刀刻上了一些文字，纷乱错杂，第一眼根本辨认不出来是什么语言，反正看着不像是汉字。
“……这是什么东西？”狄情诧异地问，“是那种巫毒娃娃之类的吗？”
「我也想知道。」左镇潮在心里说，「但是这个技术含量太高了，还没学到呢。」
“看这东西的形状……”蓝胤文在左镇潮边上突然开口，“不像是国内的东西，有点像东南亚那边的款式。难道是旅游的纪念品？”
左镇潮眼皮一跳，将那个娃娃翻了个身，只见在底部的位置刻着几个小字，正是狄情的姓名与一串生辰八字。
她询问狄情的生日，又根据陆回雪教她的方式算了算，生辰八字果然对上了。
左镇潮实在没想到，自己浸淫宫斗剧多年，竟然还真能遇上个扎小人的。她将自己的发现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只是那小人体表的刻痕辨认不出文字，无法判断究竟是想要对狄情做什么。
狄情似乎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听见左镇潮的话，她被咬得发白的嘴唇抖了抖，面如菜色。
片刻后，结束调查的三人再度在客厅中落座，唯一的战利品就是那个诡异的娃娃。
然而面对狄情害怕中带着期待的眼神，左镇潮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连个鬼影都没看见，只能继续装作高深莫测地咳嗽一声，借着去卫生间的名头，上论坛搜攻略。
「您现在的样子像极了考试考到一半，溜去卫生间上网搜题的作弊考生。」兰达姆尖锐地指出。
左镇潮懒得理它。论坛的数据库果然够靠谱，她很快找到了类似的内容，单是和关键词“娃娃”相关的条目就有不少。
这东西运作原理相当简单，将怨灵的骨灰和被诅咒者的头发全做进娃娃内部，在其底部刻上被诅咒者的生辰八字，体表刻上诅咒的内容，再常年对那怨灵实行供奉。
狄情近日身体每况愈下，恐怕正是出于这个原因。这也说明，从她住进这房子的那一刻起，诅咒就已经开始了。
解决办法并非没有，但那些繁琐的操作大多是怀柔后的无奈之举，只能暂时切断了怨灵和被诅咒者的联系，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想要让委托人彻底安全，要么直接把那只怨灵揪出来处理掉，要么想办法弄死下诅咒的人。
「结合狄情在这房子内见到的灵异现象，还有我刚刚在床底看到的那双脚，被供奉的怨灵应该就是那个小孩。」左镇潮沉吟道，「只是对面等级恐怕不低于LV.4，而我的『灵视』只有LV.1，无法确认其位置。那玩意儿见了我又只知道跑，想要抓住更是天方夜谭……」
「把房子全烧了如何？」兰达姆提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你要我贷款做委托吗？」
如今靠谱的办法只有两个。
要么她提升自己的灵视等级、或是找个外援——比如秦子焕——直接找到小鬼然后斩杀。
要么她想办法找到狄情的老板本人，让她解开诅咒，或者被威胁后不得不解开诅咒。
左镇潮将自己得出的结果大部分都告诉了狄情，然而对方始终不敢相信，自己多年的闺蜜竟然直接对她下了手。
尽管她早有预料，但还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攥着左镇潮的手恳求她一定要救救自己，她很害怕，不想死。
彼时左镇潮正琢磨着手上那个丑得有些新奇的诅咒娃娃——她已经把这玩意儿看顺眼了——对面一把将手握上来，吓得她一懵。
伴随而来的，是手上那阵堪比冰块的寒意，直接贴在了她本就冰凉的手心上。
她倒吸一口冷气，好险才没下意识把那手甩开：「好冷！！狄情的手怎么这么冷？！」
然而本着大师的职业素养，左镇潮冷静地安抚道：“没事，趁着你老板还没回来，我先把这东西带走，想办法处理一下。”
狄情顿时千恩万谢，然后又呜呜地哭起来了。
左镇潮和蓝胤文对视一眼，简单安抚了她几句，便提出今天先行告辞。
*
“嘭”一声，别墅的大门在左镇潮面前缓缓合上。
在收回视线之前，左镇潮再度看了一眼那个可视门铃的电子屏，便转身离开了院落。
午间时分的阳光洒落在庭院中，没能照亮门前大片的阴影，只于摄像机镜头上流转。
“咔”。
伴随着左镇潮逐渐走远，那镜头像是一颗眼球，缓缓朝着那个方向转了过去。
蓝胤文和左镇潮一起走到院落外的车前，才开口询问道：“天磔老师，您怎么打算？对面什么情况您也看见了，要接下这个委托吗？”
“实不相瞒，我也没遇到过这类情况，只能先试着解决看看。”左镇潮倒也没藏着掖着，“你知道狄情的老板是谁吗？”
这个问题她刚刚也询问了本人，然而对方却对此闭口不谈。
——『阵起玄黄』倒也不是不能算，但是要是连对面姓名都不知道，直接大海捞针未免也太费劲了。
“当然。”蓝胤文扶了扶眼镜，红唇微勾，“我可是专业的。”
她拿出手机，打开逗鱼软件，直接将一个主播的直播页面摆到了左镇潮面前。
镜头中是一个容貌清纯甜美的女性，正行走在一条街道上，边逛街边直播，和评论区聊得热火朝天。
屏幕左下角显示了此人的逗鱼账号——“桃枝瑶瑶”。
“『桃枝瑶瑶』，逗鱼颜值区百万主播，几乎算得上是颜值区一姐了。”蓝胤文说，“这人的经历很有意思，当主播的前三年全都平平无奇，结果就在两年前像是突然打通任督二脉一样，莫名就一炮而红，在颜值区的人气水涨船高。”
左镇潮自然听懂了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她用了什么不寻常的『手段』？”
“您别急，还有个关于狄情本人的情报。”女人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慢条斯理地说，“此人几年前从桃枝瑶瑶助理的位置离职，并不是因为什么‘身体不适’，而是因为她尸位素餐，还经常盗窃桃枝瑶瑶的高端奢侈品，在被桃枝瑶瑶发现后解雇了。”
左镇潮：“？”
「不是姐们，你FbI吗？？？这都能查到？！」她难以置信道，「那我之前遇到的那个夜鸮算什么？腿部挂件？」
大概是左镇潮那见了鬼一般的表情成功取悦了蓝胤文，她轻轻笑道：“您别见怪，这是一个合格的夜鸮应该做的。总而言之，这委托从委托人到假想敌，全都不正常。望您再三考虑后再做决定。”
两人约好等左镇潮决定后再联系，蓝胤文便打开车门，坐上了驾驶座。
左镇潮也拿出了手机，打算等到步行离开这片区域就叫车。
身后那辆汽车缓慢地从她身边开过，驾驶座的车窗缓缓摇下，露出蓝胤文那张精致妩媚的脸蛋，她的指尖轻点在方向盘上，朝着左镇潮的方向微微一笑。
“天磔老师，要我送您一程吗？”
“？啊不用，客气了。”左镇潮抬头，客气地朝她摆了摆手，“我自己回去就行，你路上开车小心。”
“哎，应该的。”蓝胤文说完这句话，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左手小臂搭上了车窗窗棱，朝左镇潮的方向微微侧了侧身。
“无论这事儿成还是不成……您可千万别忘了我。”
她压低声线，尾音像是钩子般在人心上挠痒，笑得耐人寻味，“将来还要和您多合作呢。”
左镇潮总觉得她话里有话。然而不等细想，蓝胤文已然开着车跑远了，留下一路的车尾气。
「……」她背着自己那个琴盒，边走边对兰达姆说，「我的思想已经不干净了。我总觉得她想泡我。这对吗？」
「恕我直言，」兰达姆道，「那不过是一种和秉烛人打好关系的手段，您应该对此感到习惯。」
「那他们的手段也太暧昧了吧？？」
她正和兰达姆说着话，便再度走入了来时的那段林荫路，路过大片大片绿意盎然的植群。
这座小区的绿化相当繁茂，各式品种的植物数不胜数，深绿、浅绿、靛蓝的树丛也罢了，还有粉白粉白的小花——
等等。
刚刚什么颜色晃过去了？
左镇潮猛地回头，只看见自己身后不远的树丛深处，正无声无息地半蹲着一个人影。
那人几乎把自己整个身体都埋在茂盛的灌木之中，却因过高的身量露出半个头顶，还有那头靛蓝色的狼尾——
左镇潮：“……秦子焕？？”
那人像是天线接收到了什么信号一般，头顶一对无形的耳朵登时竖起，满脸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那双略显冷意的狗狗眼顿时瞪大，他整个人都从灌木丛里蹿了出来，不顾一头乱毛沾满了树叶，直接朝着她的方向快跑了过来。
“左姐？！”
秦子焕抖着自己脑袋上的叶子，没几步便来到了左镇潮的面前，惊道：“你怎么在这里？”
“来做点正事——不是等等，你刚刚躲在灌木丛里干什么呢？？？”
“嘘！”秦子焕立刻伸出手指，煞有介事地竖在唇前。
在左镇潮疑惑的目光中，他无比自然地走到了她身侧。
她只感觉自己肩膀一沉，周身被熟悉的气息笼罩。
“看那边。”
秦子焕揽着她的肩膀、将脑袋和她并排靠着，示意她一起看向林荫道的出口。
赫然是狄情所居住的那栋别墅。
“我正在调查我们小区里威名远扬的鬼屋。”
男人沉磁的声音从耳侧传来，他故弄玄虚地低声道：“就那一栋，之前出过凶杀案，已经空置了不少时间了。据说最近一直有奇怪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十有八九有脏东西。”
左镇潮还以为自己听岔了：“哈？凶杀案？”
还有怎么就空置了？那里头不是还住着两个人吗？？？
“你的重点是这个吗？！”秦子焕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控诉道，“难道不该是‘我们小区’这个词吗？！”
“啊。你说得对。”左镇潮反应过来了，“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住在这里？”
“好啊左镇潮，你压根就不关心我！这么久不见，就知道关心什么凶杀案！”
“……你到底想要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