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群鸦齐聚黄昏之馆（二）
秦子焕在那边哼哼唧唧半天，左镇潮终于从那一大堆的废话中攫取出了部分有效信息。
“所以，你的意思是——”左镇潮总结道，“那地方不仅是个凶宅，而且凶杀案的凶手并未被彻底抓住，还从那次事件后一直被搁置，没有任何人住在里面？”
“是啊。”秦子焕略微扬起了眉，“你的反应怎么这么大？你去过那里？”
他大概是视野范围较小，只能看到那别墅靠近后门的一块区域，没能亲眼见到左镇潮从那扇门里出来。
“这事就不方便透露了。”左镇潮说，“事关他人隐私。”
“不是吧左姐？咱俩谁跟谁，连我都防？”秦子焕屈起食指抵住下巴，疑惑地看着她，“神神秘秘的……你该不会又要兴趣所致，跑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和其他人一起探灵——”
左镇潮的工作内容，秦子焕并不知情，而她也不打算让他知情，随口道：“怎么会，我就和你一个人签了合同。”
“……咳。”秦子焕猛地止住话头，以手作拳、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来掩盖自己唇边的笑意。
嗓音也慢慢地低了些，清朗的声线染上些许蛊惑狎昵的喑哑：
“这么说，左姐是知道了我住在什么地方，特意来找我的？”
“不。”左镇潮毫不犹豫地说，“之前没打听过，也没听你讲起。比起这个，你既然住在这里，对这栋别墅还有别的了解吗？”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要是不方便回答也无妨。”
秦子焕立刻接话：“方便！绝对方便！左姐问我怎么可能不方便？”
左镇潮刚要拍手叫好，就见眼前面容冷峻的青年周身气质陡然一改，狭长的双眼可怜巴巴地垂下，还盯着她眨了两下：“但我好饿啊——现在都快中午了吧？我们边吃饭边说好不好？”
左镇潮自然毫无意见。请人帮忙、打听情报，请吃顿饭是情理之中，便主动提出要带人去鸣璟轩吃饭。
虽然那地方算是盛询的半个食堂，消费高得吓人，但做菜水平绝对没问题，相当拿得出手。
“哎呀。”秦子焕把刘海一拨，就着搂她肩膀的姿势装模作样，“姐姐能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哪里能让姐姐花钱？我家就在附近，我给姐姐做饭吃怎么样?”
左镇潮：“……”
她总有种非常不妙的预感。而且跟被告白失败的对象一起回家吃饭真的没问题吗。
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身边的青年也没有催促，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
“抱歉，是我太唐突了……”
秦子焕放在她肩膀上的手逐渐收紧，声音也低落了下来：“自从成为主播后，我就一直是一个人住，再也没有和别人一起吃饭过了……如果左姐不愿意陪我也没关系，反正我已经习惯了……呜……”
「？」兰达姆在左镇潮的脑海中打出了一个问号。
“……行了，少装了，连眼泪都没有一滴。”左镇潮说。
正在努力擦眼睛试图挤出眼泪的秦子焕：“……”
可恶，死眼快哭啊！
没再理会边上不停搞小动作的秦子焕，左镇潮低头看了眼手机，确认现在还没到陈阿姨做午餐的时候，即使现在回家也不一定能吃上饭。
秦子焕的提议不无道理。她直接给陈阿姨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今天中午自己不回去吃了。
“那走吧。”左镇潮挂掉电话，“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秦子焕求之不得，当即就给人指了路，两人从那条绿荫密布却不免阴森的路上离开，朝着阳光的方向走入了另一条大道。
「不管有没有凶杀案，那别墅背光向阴，即使是中午也阴冷无比，一看就风水不好，本来就容易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左镇潮一边跟着秦子焕往他家的方向走，一边听着青年在她耳边不停说话，叽叽喳喳得像只蓝毛鹦鹉。
“左姐，你到底什么时候和我一起去x市啊？我跟你说，我定了个超~级~豪华的酒店，开窗就能看见维多利亚港，晚上五光十色的那叫一个好看——”
“几个房间？当然是总统套房啦，我可不舍得让左总住普通标间……哎，你怎么一听到‘套房’脸色就那么难看？”
“直播？哎——那个停几天也没什么吧？反正也没有什么探灵的素材，直播也只是露脸聊天而已，真的有人要看那种东西吗？”
因为秦子焕那张浓墨重彩的漂亮脸蛋就在面前，被闪得一愣一愣的左镇潮：“……”
「你的颜粉绝对比正儿八经的灵异粉要多吧！」
秦子焕不讲话的时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冷峻潮流大帅哥，平日里走在街上左镇潮看见了都要退避三尺，直呼自己犯了潮人恐惧症。
但是现在大帅哥在自己边上转来转去，“左姐”长“左姐”短的，形象也差不多被破坏殆尽了。
左镇潮毕竟也是第一回出远门，还是去x市这种和S市截然不同的地方，秦子焕和她聊游玩景点的详情，她也颇感兴趣。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她便感觉手机在自己的口袋里震动了两下。
掏出一看，是来自楚临春的V信消息。
昨天她将论坛上有人造他黄谣的事截图通知后，此人一直没有回复，她以为对方在忙，倒也没在意。
然而此刻看到楚临春的回复，直接让她一惊。
[临春：没关系，跳梁小丑罢了，前辈不必理会他]
[临春：抱歉前辈，我昨日动手术，在病床上躺了一天，因而才没能及时回复您的消息]
消息后面还附了一张照片，正是他躺在病床上拍自己双腿的视角。从图片上看，他的腿似乎伤得不轻，直接被石膏包裹、在上方高高吊起，怎么看都是已经断了。
左镇潮震撼了一会儿，略有些担忧地回：[没事吧？你这伤势看起来不轻，怎么搞的？摔了一跤？]
[临春：不，是被我师父打的。您不用担心，都是些小伤，等到把腿接起来就会好的]
——不要把腿都断了说的这么轻描淡写啊！还有你师父下手未免也太重了吧！！！
[左：……我单纯好奇，冒昧问一句，你师父为什么打你？要是不方便回答就算了]
[临春：前辈的话怎么会冒昧？我一定知无不言]
[临春：前几日我半夜去偷师父的收藏品，然而学艺不精，被师父人赃俱获抓个正着，所以师父把我的腿打断了]
左镇潮人都麻了。
不是哥们。
你的设定支持你干这种事吗？
你这不ooc吗？？
然而她在心里刚刚吐槽到一半，又猛地想起一件事。
楚临春是不是说过，为了补偿她，要再给她送一件师父的收藏品……
该不会就是这件吧？！
她赶紧打字：[以防万一我还是问一句，你偷收藏品，该不会是打算送给我……]
对面一秒回复，直接发了条语音，情绪看起来颇为激动。
左镇潮带着耳机点开语音，只能听见青年那冰泉漱石一般的嗓音，染上了些许并不赞同的怒意：
“送给前辈的东西怎么能说是偷？！只是师父暂时还不明白我此举深意罢了，前辈不必挂怀。”他说，“师父正好去为我打饭了，等他回来，我自然会就着此事再和他争辩一番。”
「……我比较挂怀你另一条好腿，别也一起被打断了。」
纵她如何深思熟虑，此时也想不出高情商回复，沉思良久，只能祭出万能回答。
[左：笑死。]
对面不说话了。
等到左镇潮又走了好一段路，才看见他再次发来的消息。
[临春：抱歉前辈，是我误会师父了。他同我说，昨日已经将赔礼给您了]
赔礼？啊，是已经寄快递了吗？
左镇潮决定回头仔细看一眼快递App上的消息，然而刚刚抬起头，就看见边上的秦子焕正默默地盯着她。
左镇潮：“……怎么了？”
见她的视线终于转了过来，秦子焕一秒换成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我和你说了半天的话，你就只会嗯嗯嗯，结果和手机上的野男人聊得这么欢！”
“首先，”左镇潮冷静道，“你怎么敢假定对面的性别？”
但是秦子焕不管。
“他会逗你开心吗？他愿意给你做饭吗？他会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当你的小狗吗？”
“你怎么又开始了？”左镇潮感觉自己的头再度疼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都说了多少次，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希望自己传出什么被榜一大姐包养的负面新闻吗？”
「我并不认为那算是负面新闻，可能更像某种奖励。」兰达姆在脑海中略带悲悯地补了一句，「当然，此事若是被曝光，倒是的确有一群人会对秦子焕说『别舔了，你值得被爱』之类的话。」
“……”
尽管秦子焕对此早有预料，闻言还是笑容僵了一秒。
哈哈。怎么会有人玩抽象玩着玩着，自己成小丑了？
“你说话好伤人。越来越伤人了……”他的嘴角向下一撇，头顶隐形的狗耳朵似乎也耷拉了下来，“就不能稍微哄哄我吗……”
“我这叫待人真诚，分明知道没法在一起还吊着你，那才是伤人。”
于是秦子焕又一次选择了逃避现实。他直接不理会对方明确的拒绝，瞥了眼她的手机。
此时屏幕还停留在与那个不知名野男人的聊天界面，顶上赫然是此人的名字。
楚临春……呵，好一个路人名。
左姐给他的备注也不过就是个全名，一看就不够亲近。
闹了半天，也是个没用的，不足挂齿。
他在心底冷哼一声，暗自下定决心，在左镇潮开口哄他之前，与她冷战十分……不，五分钟。
……好像还是有点长，要不一分钟？
无论秦子焕内心是何等想法，直到两人来到他所居住的别墅之前，他的确保持了安静，让左镇潮度过了一段相对静谧且舒适的时光。
前方不远处就是别墅的车库，左镇潮正要继续往那边走，就看见车库边上的花坛边上，有个看起来很眼熟的人。
那人身材修长，打扮相当潮流，连帽衫的兜帽已经从发顶滑落到身后，露出一头如春日暖阳般灿烂的金发。
青年屈起左腿，单膝跪在花坛边，衣袖卷起，露出半截紧致流畅的白皙手臂，正拿着什么朝花坛中递。
花坛中的灌木略微摇晃了一下，从底端钻出一个黄白相间的小脑袋，探头在他的掌心嗅了嗅。
一只小奶猫轻轻“喵呜”了一声，欢快地从里头跳出来，沾着满身的叶子去咬青年手中的食物。
这场景同时吸引了左镇潮两人的注意，秦子焕只是略微抬头瞧了一眼，便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
小区内生态很好，时常有野猫出没，平日里偶尔也能见到有人在喂，这倒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只是不知为何，那个青年让他总觉得莫名眼熟。
……那种让人有些火大的眼熟。
好巧不巧，那位喂猫的青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过脸，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他的下半张脸被樱粉色的口罩遮住，只露出深邃而华美的绮丽眉眼，浅色的眼眸流转，在阳光下折射出剔透的色泽。
即使看不见全脸，也美得像是坠落凡间的天使。
但当左镇潮看见那只粉色口罩的时候，再度在脑子里打了个问号。
「白矮星又怎么会在这里？？他在这儿也有房子？？」
还在喂猫？？
她刚要把“叶”字喊出口，就见那青年眸色沉沉地看了她片刻，便将伸出的手一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然而，不等他彻底站稳，便猛“嘭”地栽倒在地，躺在花坛边的水泥地上，不省人事。
“喵呜！”
左镇潮：“？！？！”
「怎么回事？！」她惊道，「怎么突然晕了？！突发恶疾？！你的警报呢系统？！」
人命关天，左镇潮也等不及兰达姆回答，立刻朝花坛的方向跑去。
“哎？！左姐，你又跑得这么快——等等，当心被碰瓷啊！”
秦子焕也赶紧跟在了她的身后，两人合力将摔倒在地、连额头都磕破出血的青年扶了起来。
青年四肢瘫软，几乎整个人都倒在了左镇潮的身上。她低头去探他的呼吸，只见对方额上满是虚汗，双目紧闭、呼吸急促，一副虚弱到不行的模样。
她怕他呼吸不畅，把那只焊在脸上的樱粉色口罩摘下，青年下半张漂亮精致的脸也彻底暴露了出来。
然而当看见那张病美人般的惨白容貌时，秦子焕的记忆猛地回了笼，骤然想起了面前这人究竟是谁，也想起了自己曾在某场主播见面会上与其相看两厌的经历。
——卧槽，这不那个白矮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