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谢钟情练了一上午的剑,整个人累得不行,中午去与阿耶阿母一块用膳的时候,还被谢司徒冷脸质问。
“阿鸾,你大兄说英王看见你练剑了?”
“呃……”跪坐着的小女郎动作一顿,眨巴着眼看向中年男人,讪讪摸摸鼻子,“女儿也不知他为何会往那儿来啊……”
谢司徒当即脸色就臭了,“你啊你,建康哪个贵女如你这般,还习武,被外人知晓了少不得说咱们谢氏女郎粗鄙。”
苏氏淡淡瞥了眼身边的男人,不徐不慢轻声道:“习武怎么了?阿鸾能有此上进心,我甚是欣慰,人要说就说呗,多大的事,这些年建康里多少人背后说三道四,我还不是照旧活得好好的。”
她自然是希望女儿越强越好的。
苏氏此言让谢司徒一咽,谢钟情一喜,“还是阿母最好!”
谢司徒闷闷,“我这还不是为了阿鸾……”
他也是担忧女儿被流言蜚语中伤嘛。
“你完全多想了,英王难道在你心里还是个碎嘴子?”苏氏道。
英王倨傲得很,才不屑干这种事。
谢司徒无言,他当然知晓英王不是碎嘴子,可一个闺阁女子练武被外男看到总归不好。
然,对上爱妻淡然的脸,谢司徒又不好多言,转而笑着道:“允儿,郎君并非不是让咱们阿鸾习武……”
他凑过去要揽住苏氏,苏氏伸手轻轻按住他倾过来的身子,不满道:“作何呢?孩儿还在呢!”
谢司徒只好又坐回去。
而谢钟情早已低下头,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同时暗叹,阿母真是将阿耶拿捏得死死的,阿母皱一下眉,阿耶都得如临大敌。
须臾,仆妇摆膳。
今日的午膳有谢钟情最爱吃的炒菜,这个还是阿母自创的烹饪法,比炖菜美味多了。苏氏还给女儿准备了鸡子羹(鸡蛋羹)。
饭前,苏氏对女儿温声道:“阿鸾今日练剑累,母亲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菜肴,多吃些。”
谢钟情笑颜如花,“善,多谢阿母!”
谢司徒看着母女二人这般和乐,心里亦是划过丝丝暖流。
一家三口用完午膳,谢司徒厚着脸皮硬要陪苏氏看书下棋。
谢钟情也不好多待,麻利地回了自个儿潇湘院。
回去午休了会儿,下午之时,小女郎换上了身银红色半臂,荷叶边上还穿了小珍珠做装饰,内搭粉色广袖上襦,下裳是十二破交窬裙,臂弯处披着轻薄的藕荷色披帛。
换好衣裳,女郎对镜梳妆,仆婢们一通打扮过后,谢钟情看着錾金铜镜中之人金钗步摇,云鬓朱颜,眉目如画,她缓缓勾唇,霎时如花蕾绽放般光彩照人。
芙儿见此,揶揄道:“女郎这般打扮,一会儿子王四郎君瞧见了,可不得失了魂魄去?”
其他婢女亦是掩唇趣笑。
谢钟情美眸流转,嗔她一眼,“就你嘴贫。”
芙儿嘿嘿一笑,讨巧道:“女郎,婢子这可是实话实说啊。”
女郎本就继承了女君的好颜色,稍稍一打扮可谓是国色天香,也难为建康诸多郎君对她倾心,王四郎更是守了她这么久。
收拾好,她带上芙儿等婢女出了谢府,往王谢两家后山竹林去。
秋日的竹林是一幅宁静而美丽的画卷,金阳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斑驳地映照着地面,微风轻拂,竹叶沙沙作响。
谢钟情沿着青石板小径往里走,听见微风送来袅袅琴音。
小女郎被这美妙琴声所吸引,不由自主地走进了竹林,拨开碧色竹叶,她看见竹林深处一方空地上,一个白衣郎君正静静跪坐在平铺的茵席上,面前矮几上放着一把古琴,他手指轻轻拨动着琴弦,悠扬的琴声在竹林中回荡。
郎君面容俊美无俦,眼神中深邃中透着温柔,一袭白衣在风中飘动,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宛如月中之仙。
谢钟情静静地站在一旁,聆听着这动人的旋律,忍不住陶醉。
看着眼前的白衣郎君,女郎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感,酸酸涩涩,酥酥麻麻。
琴声渐渐停止,白衣郎君抬起头,看到了青色竹林中的那抹粉色倩影,他玉面上露出了一丝微笑,那笑容如阳光般温暖,让谢钟情的心跳加速。
两人的目光交汇,仿佛有千言万语在这一刻传递。
“阿鸾……”
郎君柔声唤道。
谢钟情迅速回神,俏脸浮现红晕,“景烨外兄……”
王政自胸膛处发出悦耳的闷笑,“阿鸾来了,快过来坐。”
谢钟情穿过竹林来到王政身边,她身后跟随的婢女们全都识趣的去另一边静静侍立着。
谢钟情跪坐到王政身侧,仆人立马过来给她斟茶。
敛了裙裾坐好后,谢钟情开始近距离观察王政今日的着装。
男子一顶镶蓝宝石银冠,两条垂缨垂至胸口,腰束金玉革带,右香囊玉佩,左佩长剑,端得是翩翩君子,玉树临风。
谢钟情在看王政时,王政也在看她,但又不敢多看,只轻轻瞄了眼,便又佯装若无其事收回目光,面上风轻云淡,实则自女郎坐他身侧起,他整个人都透着紧张。
想了想,王政打破平静,“阿鸾……”
“景烨外兄,你的琴真绝妙!”在他说话之时,谢钟情也开始说话。
旋即二人对视一眼,略略尴尬。
王政讷了讷,不好意思道:“阿鸾若是喜欢,今后政时常弹与你听,听一辈子都不成问题。”
一辈子……
唔,景烨外兄人真好。
谢钟情立马点头,“好,我要景烨外兄弹琴与我听一辈子!”
小女郎眼睛亮晶晶的,就这么满怀欣喜看着他,王政耳根一点点红了,低低道:“好,一言为定。”
二人相视,眼里皆是满载着万千星辰。
微风轻拂,竹叶沙沙作响,一时分不清是风动还是心动。
看着竹林在阳光下随风摇曳,王政随口轻声吟:“竹影摇曳情深处,与卿相伴共此途。”
谢钟情笑意不减,想了想,回应他:“清风拂面心沉醉,与君同行永不离。”
话落,两人同时笑出声,笑得眉眼弯弯。
王政收了琴,似乎来了雅兴,道:“阿鸾,此情此景,不若你我作画,何如?”
谢钟情眼一亮,点头,“善。”
当代名士朗月居士琴棋书画在建康是出了名的绝佳,能得他在画技上指点指点,是多少人万金都求不来的美事。
接着,侍立的仆人立马取出笔墨纸砚,铺开到案几上。
王政提笔蘸墨,笔尖落到雪白的蚕茧纸上,没一会儿笔下的竹子栩栩如生,仿佛在风中摇曳。
谢钟情也提笔,用细腻的笔触,描绘出一只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芙儿与与王四郎的随侍妙一并立着,看两位主子相处融洽,气氛温馨。
妙一与芙儿道:“今生,仆总算见到郎君与谢女郎和谐美满了。”
之前他都要以为他家郎君要一辈子单相思了。
芙儿看了看女郎,见其脸上挂着幸福开怀的笑意,她点头:“王四郎君的确是良配。”
与庾五郎一对比,还是王四郎更体贴入微些。
王四郎温柔如水,心思细腻,庾五郎热情似火,却总爱忽略一些小细节。
王四郎是文人,与女郎聊得更来,庾五郎是武夫,成日舞刀弄棒的,与女郎几乎找不到相同的喜好。
谢钟情落笔后,询问王政自己哪里不足,王政立马指点,而后又自己演示给谢钟情看。
不知过了多久,画了好几张纸后,他们又放下纸笔,重新摆上棋盘下起了棋。
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如同他们二人的爱情,充满了变数和挑战,但二人彼此信任,相互扶持,共同面对每一个难关。
在这浪漫的氛围中,两人心灵愈发贴近,忘乎所以,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