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三天前。
许溪尾随周离来到郊区一座废弃的楼房中。
听说许大海就被关押在那里。
她想见他一面。
可傅斯寒却不同意她过来。
没办法,她只能一路悄悄跟了过来。
许大海被吊在房梁上,上身赤裸,后背上密密麻麻都是血痕。
血液顺着伤口淌下来,顺着裤管滴滴答答地掉落在地上,氤氲了一大片。
房间中,血腥味混合着肮脏的臭味,让人恶心的反胃。
许大海已经昏死过去,即便被人泼了盆凉水,依旧没有清醒过来。
许溪望着这一幕,攥紧的拳头却松了。
她其实是想亲手揍他一顿的,只是在看到这样惨烈的画面后,又觉得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力量,实在是不够看的。
涌到心底的愤怒也在这一刻,彻底转化为深深的无力感。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傅斯寒冷静的询问声。
“宝贝,怪我吗?”
许溪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却见傅斯寒双手插兜,目光沉寂如同夜色。
“没有。”许溪摇头,如实回答:“我倒是要感谢你替我动手。”
她恨极了许大海,恨不得杀了他,可他毕竟是她亲生父亲,她总归是下不了死手的。
哪怕对方害得她差点身败名裂,许溪自问做不到他那样恶毒。
“不过,你别杀他。我不想看到你手上沾血。”
傅斯寒垂眸向她看去,见她神色间并无半点不悦,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放心,不会让他死在这里的。”
说罢,他抬手捂住许溪的眼睛,在她耳畔轻声道:“别看了,我们回家。”
许溪于黑暗中应了一声,却听身旁有人走过来说话。
“傅少,里面的人血量不足了。”
傅斯寒声线散漫冷冽:“不是带医生过来了?失血了,就输血,别把人弄死了。这还用我教你们?”
对方立即回道:“是,我这就去找医生过来。”
说完吩咐其他人:“去联系血库,要o型血。”
许溪在听到这些话之后,伸手扯掉了蒙在眼睛上的那只手。
“他刚才说什么?谁是o型血?”
傅斯寒见许溪神色有恙,轻轻蹙眉:“里面只有许大海一个人。怎么了?”
许溪瞳孔剧烈颤抖,下意识抓住傅斯寒的手腕,连声音都带着强压的颤音。
“我是……Ab型。”
o型血的父亲,怎么可能生出Ab型血的孩子?
若不是血型搞错了,那一定就是这段关系搞错了。
傅斯寒立刻明白过来,扬声吩咐随行医生过来。
“给他们做一个亲子鉴定。要快。”
-
事情的真相来得出乎意料的快。
傅斯寒答应许大海,他如果说出当年的真相,就会饶他一命。
许大海根本不知道傅斯寒本来也没想过要亲手杀了他,听他给了这样的承诺,为了保命,他只能将过去的事和盘托出。
他遇到许溪妈妈的时候,对方已经失忆了,而且还怀孕两个多月。
许大海觊觎对方美貌,见她举手投足不像小门小户的女人,又从她随身的衣服中翻出了不少美元,他一时就起了贪念,打算趁机捞上一笔好处。
于是,他哄骗许溪妈妈说,他是她的丈夫。
可她即便失忆了,还是察觉到不对劲,没过几天就偷偷跑了。
后来他无意中在城镇上遇到了许溪妈妈,又开始对她穷追不舍,从而找到了许溪外婆的那个小村落。
他以丈夫的名义,再一次掳走了许溪妈妈,没想到中途她却再次逃跑。
他跟在后面追赶,一辆车为了躲他,车头直接撞到了山崖上,发生了车祸。
许溪妈妈看到车祸折返,一个人费力地从车里拖出一位长者,她学过急救,救下了对方。
哪知许大海却趁机在车上翻找财物,找到了一大箱子金条,足够他花半辈子了。
许溪妈妈让他带伤者下山治疗,可他却骂她:
“你自己都快死了,还他妈要救人!真是个烂好人啊!烂透了!”
许溪妈妈根本不理会他的嘲讽,固执地阻止他拿走那些金条,让他带那人去治病,再晚恐怕就会出人命的。
哪知两人推搡间,许大海失手将许溪妈妈推到了山崖下。
当他重新折返的时候,那个被救下的长者却恢复了意识,伸手攥住了他的脚腕,气若游丝:
“我是宋广泰,你救救我,我会给你一辈子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
当晚,许大海就全招了。
傅斯寒让人给他录了音。
直到他再也没有任何隐瞒之后,才把录音拿回去给许溪听。
许溪整个大脑一片空白:“所以说,许大海不是我的亲生父亲?那我妈妈呢?她在哪儿?”
回想起录音里说的话,许溪焦急地攥住了傅斯寒的手:
“许大海说他把我妈妈推下山崖了!她……她是不是……”
“死了”两个字,许溪始终没有说出口,眼泪却瞬间涌到眼底。
傅斯寒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已经派人去他说的那片区域找了,时间虽然隔得有些久,但只要他没说谎,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可最终等待他们的,却是一个不好的答案。
山崖下是湍急的水流,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结合起这些年她一直没再出现过,许溪即便再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也不得不面对它。
她的妈妈,可能真的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否则,她不可能不回来找自己的。
这两天,傅斯寒一直在外面处理这些事,她就一个人在家里发呆。
只要闭上眼睛,眼前就出现那段开心快乐的童年。
想起妈妈弯弯的笑眼,想起她抱着自己转圈;
想起她身上香香的味道,想起她温暖的怀抱和柔软的掌心。
可这一切美好的画面,终究被那个恶魔彻底打碎了。
许溪几次三番心口绞痛,整个人都像是陷入一张由悲伤织成的大网中。
一条条绳索勒紧她的身体,让她呼吸不畅,随时都可能窒息而亡。
她浑浑噩噩地睡了许久,直到再次梦见那种无边无际的黑暗时,她感觉有熟悉的味道靠近自己。
那种松林冷杉般清新的味道,是那样熟悉,似乎熟悉到了骨子里。
许溪眉心轻蹙,眼底滚动着热意,寻着那味道,便钻入了对方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