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乘空何处飞,
青田紫盖本相依。
---武三思〔唐代〕《仙鹤篇》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就在刚刚,位于悒城南部新区云栖县内发生了一起公路桥塌方事故!所幸,当地交警已提前对该路段实施了交通管制,此次事故并未造成人员伤亡。
对于事故发生的原因,还在调查中。在此提醒大家,通往该路段的车辆请绕行......”
“该死!哥,我们还有20多分钟就到了,偏偏这座桥又塌了!现在怎么办?”
“绕道的话需要多久?”
“我查下......我们需要绕小道过去。但是从下方小路上山行,曲折坎坷;这里又刚刚下过大暴雨,这会儿拥堵不说,路上定也是泥淖不堪。这样看来我们要想上山到那个地方,少说也得1个半小时。”
胡一鹤听闻,眉头紧锁成一个疙瘩,眼睛鹰瞵鹗视着前方坍塌的桥段。一言不发地打开车门走到大桥断裂处。
他四下察望了一番,只见整座大桥足足有10几米的路段已经完全塌陷!
水泥块、混凝土板和石块等等早已纷纷坠落下百米山崖,扭曲的钢筋在半空中张牙舞爪,地残垣断壁一片狼藉的景象让人看了心惊胆颤。
恐高的白舸连连后退几步,不敢再多看一眼。
高山上吹来的冷风在这段山崖间盘旋回绕如猛兽般怒吼着,清冷的月光却洒下温柔的光亮,似有意在提醒人们:请注意安全,选择绕道而行。
胡一鹤的眼睛炯炯有神,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断裂桥段上仅剩下的一根坚挺地连接着桥两端的方形钢管出神......
顷刻间,他的眼神里似乎溶进了月色的温柔和力量,目不斜视地对身后的白舸说道:“白舸,你开车带着姜南他们去绕道上山,我自有办法从这里过去。”
白舸惊惶地望着他哥,“哥,你该不会是想......”白舸转移视线,他看向那根孤零零的粗壮的方管,而它的下面可是“万丈深渊”啊!
禁不住吼叫道:“哥!你不要命了!这是什么地方,你看不清楚吗?!哥,你别跟我开玩笑了,咱还是尽快掉头绕道去吧!你不能因为未曦姐连自己的命都不顾啊!你万一有个意外,未曦姐怎么办?”
“白舸,听话!照我说的去做,别忘了你哥我是什么出身,当年在兵营这些都是小儿科!我心里自有掂量。”
“哥!”白舸简直被气到要哭出来了,这么危险的事情,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最亲爱的大哥去铤而走险。
“快去!”胡一鹤大喝一声。
此时,跟在后面的姜南也随即赶到这里,停下了车。
“胡大哥!胡大哥......”
姜南和未绾迎着山风声嘶力竭地喊叫着,胡一鹤根本不管不顾地披风斩棘地向钢管走去。
他颤颤巍巍爬上钢管,四肢紧紧将其扼抱住,不敢有一丝松懈。眼前是命悬一线、生死未卜的冒险,耳旁是崖底邪恶的魔唤靡音。
可他凭着自己坚定的意志力和对未曦爱的执着,足够他摒弃一切恐惧,排除千险万难,支撑着他一点一点向前挪动,直到抵达桥对面。
姜南和未绾她们俩早已泪流满面,紧紧拥抱在一起,互相安慰给予勇气。呼啸的山风吹过泪水滑落的地方,皴裂生疼,可心里更是如履薄冰,挫骨煎熬。
谁也没法分心多说一句话,只能默默祈祷胡一鹤安全通过断桥;只能心里默默为他加油鼓气,希望老天开开眼,可怜可怜这对苦命的人儿。
胡一鹤每往前爬一步,几乎都会有断断续续的泥块碎石“哐啷,哐啷”断裂坠入崖底。有几次,他的双手因为冰冷刺骨几乎握不住钢管,他的双脚在钢管上打滑,险些从上面滑下去。所有的人看的揪心扒肝,焦虑和担忧如乌云一寸寸吞噬着心脏。
终于,终于!胡一鹤爬了过去,他成功了,安全地爬到了断桥的另一端!他大口喘着粗气趴在地上,努力调节着自己快要崩溃的神经和瘫痪的肌肉。
良久,他缓缓回头,朝着对面的白舸,姜南和未绾挥挥手。
未绾和姜南掩面喜极而泣,白舸更是热泪纵横,接着气势高昂地高喊一声:“走!”
他们三人纷纷转身回到车上,准备掉头回去绕道而行。
姜南刚打开车门,就听到后面有人喊她:“姜南,姜南......”
“季......决明?!”
季决明追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我和你们一起去。”
“季决明,你的病还没好,怎么就跑出来了?你赶紧回医院,我还要急着赶路!”
“姜南,我知道你们是去找钟未曦,江振涵他心狠手辣,我不放心你,我一定要跟着去。”
“季决明,你能不能不要闹了,赶紧回去!未曦现在很危险,我没工夫在这和你吵吵。”
季决明根本不听她的话,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把姜南拉到一边,自己兀自坐到驾驶座上,斩钉截铁地说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这件事多少我也有责任,就当我赎罪了。况且上山的路泥泞又曲折,我驾车比你稳还快,你们俩在后面只管坐稳了。”
姜南听季决明说的也不无道理,默许之下,他们几人便一起发动车子,掉头飞速离开此地。
胡一鹤九死一生成功跨过这座断桥,沿着公路一直往上奔跑。可是越往上走越是觉得熟悉,似曾相识的感觉猛然而生。每到一个分岔口他都不用刻意的去想,仅凭着感觉就一股脑的往上冲。
当他冲进一片迷雾中的时候,那种熟悉的感觉似一只无形的大手突然从后面将他拉住了。
“前面是悬崖!”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响起。
想起来了......这个地方他确实来过。他记得从闻知礼那里得知真相后开着车误闯入的迷境之地就是这里。
“怎么又是这里?!”正当他迷惑的时候,漫山雾气消散,远处连绵的山峰残雪覆盖,这雪色映着月光,照的山野一片明亮,恍如白昼。
此时,他才看清自己的双脚一半已踏过悬崖边,惶恐之下,蓦地收回双脚,后退几步。
惊魂未定之余,他开始四处寻找未曦的踪迹。可是这里很明显的除了林寒山肃,阒无一人。
他的心里开始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难道是自己走错地方了?或者是向天鸣骗了他?
“未曦?钟未曦......”呐喊声在群山苍林间摇荡,却始终掷地无声。
“或许真的是找错地方了?”他欲回头再寻其他路径,却无意中捕捉到一个灰蒙蒙的身影在他的眼前一晃而过。眼神兴奋而又悚异地循着身影追去,少时,那影子在悬崖边驻留了下来。
集中注意力去识别,“江振涵?!”他猛然喊叫了出来,冲着那影子跑过去。
“江振涵!”他边喊着边伸手去抓,一不小心扑了个空,自己的半个身子探出了悬崖边,差点跌落下去。幸亏自己反应快,前脚紧急刹住,后脚牢牢把住地面,双臂在空中摇晃几下,抑制住惯性的力量往后一挺,侥幸又躲过一劫。
山石碎块随即滑落山崖,却听不到回音。
突然,他感觉身体四周火热炽烈。霎时间四周就架起了一圈数百米高的火炬桶,炽焰熊熊高涨。欲火焚烧的痛烈感侵吞着他的五脏六腑,头痛欲裂,仿佛夹在两块火板之间煅压,他感觉自己的骨骼犹如干枯烈柴般在烈火中“嗞嗞”灼烧。
钻心碎骨的痛击垮了他的身躯,跪倒在地的他倔强地想要站起来冲出这火桶,但是每次只要他的手一碰到那火焰,就会被一种无形的魔力形成的盾牌猛烈攻击反弹倒地。
他恍悟到,眼前的根本不是什么真正的烈火,而是一个法阵!他的坚韧和刚毅只会加大火焰阵的燃点,他越是挣扎抵抗,阵法反击就愈加的厉害。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就是他记忆中曾听说过的“阳焰焚魂”阵。而这个阵法知道它并能布阵成功的只有一个人......
原本身患重疾的他此时落入这法阵中,无疑是雪上加霜。那一刻,他有多绝望,无助。
仰天长笑,悲叹命运竟如此不公!
他小心谨慎,行走人世间百年千年。
他在那棵海棠花树下望眼欲穿,徘徊了近千年,每一片竹林深处都有他踏遍的足迹。黄泉路上他提着灯走过每一朵彼岸花,那一刻他多么希望能有一朵花牵住他的衣角悄悄告诉他,她这一世去往了哪里?无奈他又在奈何桥上驻足遥望,带着无尽的悲伤和绝望,走入下一世重新燃起遇见她的希望。
可这一切终究感动不了上天。
就在他找到了她,为能守护在她身边而窃窃自喜,心怀感恩的时候,却没想到自己又落入了上天为他量身定制的另一个圈套里。
他望着地上那一片片鲜红的血液,看着手上灼烧的道道血迹斑斑的裂痕,深红色的火焰如热浪般翻腾,若是凡人早就化为灰烬了吧!
月色风霜,东方未曦,他的视线渐渐在未曦灿然的笑容里模糊起来,最后的倔强和坚持熔进火光之中。
“且敬我心之火,永不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