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若陆行之是重生而来,他的身份又该是谁?
不是宗肆,也该是他身边人,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宁芙心跳极快,虽也有可能是巧合,可还是让她觉得不真切。
真有人同她一样么?
陆行之在同宁诤谈事时,也同样意识到了这事,不过顿了顿,很快便恢复如常,与宁诤交谈时的语气,也未有半分变化。
到宴席时,宁芙不自觉看了一眼男子那桌,而陆行之却是神色自然。
卫霄是宁国公府的女婿,且宁苒久久不回府,外头早已开始说起卫府的闲话来了,是以这场家宴,他也厚着脸皮来了。
宁苒依旧不理他,也不看他,只看了一眼宁芙。
“夫人,可还在生我的气?”卫霄这一回的姿态,已经是十分低了,也不敢再看宁芙,尽管听见宁芙的声音,让他心都酥了几分。
卫府能娶到宁国公的嫡女,已经是烧高香的好事了,便是为了家族利益,也不能失去这位妻子。
卫氏自然是不愿意被二房看笑话的,更不愿被外人看笑话,且也不能看女儿一直留在府上,让其他女人抢去了她的位置,苦口婆心道:“霄儿这回也是诚心来求你,你何苦再同他斗气,夫妻的心往一处使,才能一致对外。”
卫氏这是在告诉她,别被那妾室,乘虚而入了,眼下这时候,那妾室要是在卫霄耳边吹吹耳旁风,就能将人心笼络了去。
宁苒也懂这个道理,不由朝宁芙看去一眼,眼神中带了恨、带了怨,也带了愧疚,带了心酸。她也知晓不是阿芙的错,只是忍不住将怨气,归到了她身上。
宁芙却是不看她一眼。
宁苒心中有些发苦,试问谁希望和自己妹妹,生这般的嫌隙,她又怨宁芙不肯给她一个发泄口,那日她只需要说一句,她不会再出现在卫霄面前,其实自己的气,就也消了。
宁苒很快便感觉到了,有另外一股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她偏头去看时,见陆行之那张任何时刻坦然处之的脸上,那双眼神,带了几分锐利,似鹰一般,洞悉她的想法,甚至她还从中看出了几分警告。
恍若也似那权臣,手中握着生杀大权一般。
可他只是个四品都司,如何有这般二品实权大臣的气场?
其实凉州的山匪,在这事上,与宁苒的想法大体是一致的。
陆行之初到凉州时,山匪哪个将他看在了眼里,宫中派来剿匪的,一茬接一茬,又有哪个真的能对付得了他们,一来凉州,多半也是被架空了。
而陆行之在凉州的第三日,便缴获了山匪劫贪的数万辆黄金,取了一个匪派头领的首级凉州与匪徒勾结的官员,自然有出来施压和威胁的。
“陆大人若想在这凉州保命,须得知安分守己四个字。”
陆行之却将他的气场比了下去,右手握刀,左手牵着马绳,坐于马上,不卑不亢,那气势却逼人,道:“安分守己?就凭你们,用什么拦我?”
而那施压的,当下就被杀鸡儆猴了,不见陆行之有半分忌惮。
可惜那场面,京中的女君无人看见,否则恐怕不少都会被其迷得神魂颠倒。
而此时,陆行之的眼神,看得宁苒心头一颤,便不敢再看他。
陆行之便也收回了视线。
有卫氏在一旁劝,宁苒在人前,未再为难卫霄,两人毕竟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人前,还是得顾及彼此的脸面的。
卫霄坐在她旁边,替她夹起菜来。
便是宁老夫人夸宁芙,他也未敢再看去一眼。
宁芙却是讨厌极了卫霄,很快便寻由头下了桌,又怕陆行之走了,便在沁园外的园中坐着。
陆行之未过多久,便也走了出来。
“天气冷,四姑娘落过水,要注意保暖。”他见她连大氅也未穿,不由皱起眉。
“陆公子信不信人有活过一世之说?”宁芙抬头看向他。
“传闻倒是听过不少。”陆行之道,“不过这却与鬼神之说一般,奇幻而又缥缈。”
宁芙却盯着他道:“陆大人可否记得,在雍州时,你喝醉了,那时你让我喊你……郎君。”
陆行之看着她,并未言语。
“郎君。”宁芙眼神一眨不眨,似是生怕错过他的表情,缓缓地、轻柔地道。
这却是在试探,他是否是重生的,如若真与她所有纠葛,那对这二字,该有反应。
宗肆是最先知晓她喜欢果子味的木头的,加上那一回让她喊郎君,她很难不往他身上猜。不过如果真是上一辈子的宗肆,倒也挺唏嘘,想不到他也早早死了。
当然,有未必就是宗肆,也可能是上一世替宗肆去寻银梨木之人,不过具体宗肆告知了谁,她想要果子味的银梨木,差遣了谁去寻,她就不得而知了。
不远处,那朝她走来的人,却是步伐一顿。
宗肆站在原地,眼神晦涩不明。
陆行之看了看他,却似没看见一般,又看向宁芙,神色坦然道:“四姑娘,那日我喝多了,且我心中本就对四姑娘有几分好感,唐突了四姑娘,是我的不是。”
她并未从他脸上,看出半分情绪波动来,也并因为这“郎君”二字,生出半分异样。
“陆公子是如何知晓,我喜欢果香味的木头的?”宁芙又问道。
“宁大人同我说起过,四姑娘自小就喜欢吃果子,且四姑娘给我做的衣物上,也留有桃子、梨子香,是以我才揣测,在木头上,四姑娘喜欢的也是果子香。”陆行之同她解释道。
这话虽合理,宁芙却也未完全打消对他的猜忌,只是也不宜再试探了,否则显得对这事太过好奇了,陆行之要不是重生的,就改反过来怀疑她了。
“陆公子真是细心之人。”宁芙道。
“四姑娘回去吧,该着凉了。”陆行之催促道。
“方才冒犯陆公子了。”宁芙道。
“四姑娘不必同我道歉,你做的任何事,自然有你的理由,只要未伤害我,便不需要道歉。”陆行之道,“四姑娘不会伤害我,不是吗?”
如此包容的男子,是少数了,若说宁芙完全不动心,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眼下她只能不动心,她没有精力来考虑情情爱爱。
宁芙正要再度开口,却听下人道:“老夫人,宣王府世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