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交界处裂开一线不同于海水的浅蓝色,层云低垂,勾连着海浪。
天色将明,橘黄色逐渐铺开,映在翻卷着白沫的浪花上。
娴都做好了准备工作,等待来自深海的远客。
之前娴都请亦安帮忙,将鱼群尽量驱赶到黑海附近,引诱捕捞的渔民深入。
那片地方是公海,再加上有埃尔罗伊的关系在,渔民在那里捕捞顺理成章,霍德华并不会加以阻拦。
不过可苦了被封印在海底的巫师——海水被搅动,人类每天在他头顶上叽叽喳喳,对于喜静的巫师来说,这无异于满清十大酷刑。
更何况他还要计划着冲破这束缚他的封印,自然更想把这些碍眼的人类弄走。
但是因为被封印着,他无法向渔民直接动手,上一次想要将娴都乘坐的船掀翻,将圣女的躯体带到海底,就是钻了封印的空子,才能实行。
现在被封印记录下来,填补了之前的漏洞,巫师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所以在娴都提出要和谈的时候,对人类社会脱节已久,有限经验都是从交易者身上学到的巫师,也觉得这个小姑娘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娴都来到这座海岛上,自然瞒不过亦安。
所以娴都只能骗亦安,自己是有事要找海底巫师详谈,巫师脾气乖戾,不喜欢旁边有其他人,这座岛上只能有她一个人。
“那好吧……”
亦安失落地点点头,将要转身游走的时候,又贴近娴都:
“我在五海里外的礁石上等着你,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的话,按住掌心的那个印记,我会来到你的身边。”
最后亦安留恋地看了娴都一眼,进入水中游走了。
娴都按照事先准备好的图徽,将一瓶类似于沙子的物质洒在沙滩上。
撒完一瓶后,又打开一瓶,金色的粉末,按照另一张图纸,覆盖在第一个魔法阵上。
做完这一切,娴都脱力地坐在地上,等待着她的客人。
天幕逐渐变亮,海面也随之变换了状态:
原本平静的海面骤然变暗,乌云压着浪尖翻滚,远处的雷声闷在云层中,雨点开始斜砸,起初稀疏如豆,转眼间就连成雨帘,海与天的界限被狂浪撕得粉碎。
原本将明的天际,现在漆黑如墨。
虽然海面上暴雨将至,但是这座小岛上却像是罩上一层屏障,没有丝毫的雨滴越过海岸线。
这是巫师的示威,对人类统治者自作主张的警告。
娴都站起身,收拢衣袍,眼神很平静。
她知道接下来等着她的是什么。
突然刮起了大风,风撕开平静的水面,海水像是从底部冒出了气泡,如沸腾一般。
“咕噜——”
“咕噜——”
一个穿着黑袍的空荡身躯,浮出海面,悬停在半空中。
“大主教。”
娴都提起裙摆,向黑袍行礼。
“……大主教?”黑袍巫师显得有些疑惑,重复了好几遍:
“主教,主教……好久都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你知道我是谁?”
“那是自然,圣主首席弟子的事迹,作为圣教后人,瑟拉自然铭记于心。”
娴都又说了一连串的恭维之语,夸得海底巫师合不拢嘴:
“没想到圣教的圣女,竟然还知道我的名号,你竟不怕,还想和我做交易?”
“你可知道这法阵一旦开始,就没办法结束,你的生命就会在今天终结?”
“主教,我做出这个选择,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您放心,绝对不会出任何意外的。”
娴都低头,表现得像是这场交易中的弱势方。
但是,其实娴都的身体,已经疼痛到控制不了自己的面部表情。
她从寒冷,变得很热,骤变的体温折磨着她。
娴都早就通过奥斯顿留下来的魔法球,和巫师谈好了交易内容:
她贡献躯体和生命,帮助巫师逃离封印,成为新神。
作为报酬,巫师要保护卡佩千年无虞,伊鲁大陆百年内无战事。
巫师这么问是有原因的:
置换躯体可不是一个小法阵,它需要双方绝对自愿。
原本奥斯顿的同意,填补了这个需求,所以巫师才会和他做交易。
现在是娴都亲自交易,巫师自然要弄清楚。
不过他还是不太明白,竟然真的会有人无私到用自己的生命,换取王国乃至大陆的安定?
虚伪得像是祂一样……
“既然你已经想好,那就开始吧。”
巫师的本体封印在海底,现在是他用法术骗过封印,让自己灵魂的一部分出来完成置换魔法阵。
就算是这个人类女人想耍什么花样,巫师觉得自己也有办法应对。
娴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提到半空中。
巫师伸手,开始抽取娴都身上的生命力。
“啊——”
心脏抽疼,娴都忍不住呼痛。
这时地上的金色魔法阵起效,加快了娴都脸色灰败的速度。
巫师一早就注意到了地上的魔法阵,但是仔细检查后,发现这是能缩减时间和痛苦的引子,也就没多管,觉得这是人类想早点结束自己痛苦才布置的。
人之将死,满足她这小小的愿望也不是不行。
如果不是需要她的这副身体,巫师觉得这个人类是个学习魔法的好苗子。
可惜了。
就在巫师愣神的时候,地上金色的魔法阵光芒更盛,改变了力量传输的方向,竟连同之前的,包括巫师释放出的魔力,全部都被魔法阵吸收了进去。
巫师这才发现下面竟然还隐藏着一个魔法阵。
“你……”
巫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空荡的巫袍里就传出金色而又圣洁的光。
那光芒掠过娴都,将濒死的娴都放到地上,只是在经过娴都手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恭喜宿主,任务二已完成!】
娴都知道自己猜对了:
是圣主。
祂一直藏在巫师的身体中,用自己镇压他。
那些精灵能看到凡人眼中看不到的东西,它们告诉娴都,黑海巫师的身体中藏着一个强大的灵魂,才能让海底的封印数千年不破。
其实海底巫师也不完全算是圣主的大弟子——圣主将自己身上的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贪食、色欲剥离出来,但是没能完全销毁掉,跑到了自己的大弟子身上。
在另一种程度上,这一切都是圣主造成的。
在世人眼中高尚、为了伊鲁大陆留下来奉献终身的神——圣主,是为了赎罪才留下来的。
可怜愚昧的人民,还希望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能带领他们逃出这片陆地的控制。
【恭喜宿主,任务三已完成!】
不过娴都还是没能明白,精灵们叫她“marbhel”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的意识逐渐涣散,想不了这么多了。
算了……
就这样吧。
娴都闭上眼睛,手上的印记从光芒大盛到暗淡无光,最终消失。
雨停了,海面逐渐归于平静。
【任务者脱离位面,世界三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