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后的一段日子里,云珊开启了忙碌而充实的学医之旅。
每天破晓时分,天色尚暗,她便起身开始洗漱梳妆。为了行事方便,她总会熟练地换上一身男装,将自己装扮成太医院药仆的模样。
那一身粗布麻衣,虽然质地普通,穿在她身上却别有一番利落之感。
她把头发束起,戴上一顶小帽,镜中的她,俨然就是一个精神抖擞的小厮。
白天,太医院里总是人来人往,常有宫女和太监因前来瞧病。
太医院那边得了林钰的令,对此事也颇为上心。
云珊紧紧跟随着她的老师———一位名叫司徒臻的小太医,一同坐诊。
这司徒臻年纪轻轻,不过二十三岁,却已经在太医院里小有名气。他身形清瘦,面容白皙,一双眼睛透着灵动与机敏。
说起司徒臻的从医经历,颇具传奇色彩。
他家中祖母本是妇科圣手,在江湖上行医多年,声名远扬。
祖母深知,一直让司徒臻跟着自己漂泊江湖并非长久之计,便费尽心思,托人找了门路,将他送进了太医院。
初入太医院时,司徒臻也只是跟在院正大人身边的一个普通从八品医者,但他对医术和药理有着极高的天赋与热情。
别人闲暇休息时,他在研读医书;别人抱怨辛苦时,他在琢磨病症。短短两年时间,他便凭借着出色的表现得到了众人的赏识,成为了院正大人的得力助手。
云珊十分珍惜跟着司徒臻学习的机会,每次坐诊全神贯注,仔细观察着如何询问病情、如何诊断、如何开方。
偶尔,院正大人出诊时,也会带上她一同前往。在旁认真旁听的云珊,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将所学的知识一一牢记心中。
不想自己白白领着司药局的俸禄,每到傍晚,云珊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司药局。
此时的司药局,已经被暮色笼罩,但她顾不上休息,径直走向存放药材和药丸的地方,开始核验当天送来用于抽查检验的败热丸,常常忙碌到很晚,索性就住在了司药局。
那一盏昏黄的油灯,陪伴着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夜晚,见证着她在医学道路上不断奋进的身影。
这天,太医院内落了清闲,云珊便提早回了司药局。刚过了拱门,就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氛,抬眼便对上了钟思那充满敌意的目光。
钟思冷哼一声,站起身来,手中依旧把玩着笔杆子上那颗绿得发蓝的珠子,一步步朝着云珊逼近:“宋云珊这身衣服,是太医院的吧?到底是攀上高枝了,这是觉得司药局已经容不下你这尊了?”
云珊微微皱眉,心中虽有些不悦,但还是保持着礼貌,欠身行礼道:“钟大人这话说得云珊实在不解,学医不过是为了能更好地为宫中众人效力,怎会有其他心思。”
“效力?”钟思嗤笑一声,眼中满是嘲讽,“不过是仗着贤贵妃的势,在这司药局里耀武扬威罢了。”
李嫋的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心里嘀咕着,谁整天耀武耀威的还不知道呢,一时没忍住,便怼了上去。
“钟大人慎言,云珊一直恪守本分,从未有过僭越之举。此次学医也是奉御大人的安排,若钟大人有疑问,大可以去问奉御大人。”
“你少拿奉御大人来压我!”钟思被李嫋的话激怒,上前一步,手指几乎戳到云珊的脸上,
“你以为有贤贵妃和奉御大人撑腰,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了?告诉你,在这司药局里,我钟思也不是好惹的!”
云珊往后退了一步,避开钟思的手指,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钟大人身为司药局的司丞,如此行事,恐怕有失体统。若是让旁人看到,还以为司药局内部不和,有损司药局的声誉。”
“哼,你还知道声誉?”钟思双手抱胸,满脸不屑,“你去学医的事,在司药局里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在说你不安分,想往上爬。听说有个年轻的太医,整天你二人形影不离,真不害臊!”
云珊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钟大人若是对我有意见,不妨明说,这般无端指责,我难以接受。”
“你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有本事,别仗着贤贵妃娘娘的势啊,呵呵,你以为这司药局里人人敬你,呸!狗仗人势的东西!”
云珊只觉一股怒火“噌”地从心底往上冒,烧得她脸颊发烫,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然而钟思那句话语却让她迅速冷静了下来。
没错,自己绝不能因为一时意气,就给林钰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么想着,云珊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移步到一旁的椅子前,稳稳地坐下。
随后,她伸手优雅地做出一个“请坐”的姿势,看向钟思,声音虽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钟大人,您在司药局任职已久,是前辈,我宋云珊一向敬重您。但今日您说的话,实在是有些难听了。既然你我同为六品女官,不如把这一年来,你我二人交办处理的差事表拿出来,当着各位同僚的面,仔细瞧瞧我宋云珊可曾少做了哪一件事?”
此言一出,原本各司其职、忙碌不停的司药局众人瞬间被吸引。大家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儿,像被磁石吸引一般,好奇地围拢过来,想要一探究竟。人群中交头接耳,议论声此起彼伏,都在期待这场对峙的发展。
钟思听到云珊这番有理有据的话,心里“咯噔”一下,莫名地发虚。她眼神闪烁,不敢直视云珊的目光,嘴唇微微开合,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后,只能色厉内荏地嚷嚷道:“都散了,都散了!有这闲工夫看热闹,不如赶紧去做自己的事!”
待众人渐渐散去,李嫋快步走到云珊身边,微微凑近,轻声说道:“好几次她当值的时候私自出去,既没有记录,也没有报备,根本不知道去了哪里。”
说完,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继续道,“还有这几日,她找了各种借口,去查了你的领事册子。”
“什么?”云珊闻言,不禁瞪大了眼睛,满脸的吃惊与难以置信。六品女官的领事册子,按规矩只有奉御大人有权查看,如今钟思竟如此明目张胆地找事?
“你册子记得完整详细,我猜她是没查到什么纰漏。”
云珊急忙走到存放领事册子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将册子拿出来整理。一边翻看着,一边焦急地问李嫋:“你可留意到她有没有专门查看哪段时间的记录?”
李嫋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着说:“她不让我靠近。官大一级压死人呐,我平日里但凡多说一句,她就阴阳怪气地叫我李三小姐。”
云珊仔细地一页页翻着册子,还时不时放到鼻尖轻嗅。册子保存完好,由于钟思查看时太过小心,竟没有哪一本显示出被着重翻阅过的痕迹。
放下册子,云珊的心中却愈发沉重。
山雨欲来吗?一种不安的情绪在云珊心底蔓延开来。自己做事已经很小心了,只怕小人难防。
若是一味被动,太过愚蠢,看来,自己得盯着点这个人了,看看能不能握住她什么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