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丧着个脸,像什么话?”
随从看着太医带出来的孩子,襁褓中的孩子被粗略擦拭过,用一块单薄的布包着,哇哇大哭着。
“这不是挺好的?”
随从想伸手夺过孩子,被太医死死护住。
“臣刚看过了,这是个女婴。”
林国甫脸色阴沉,对他失望至极:“这可是你师父亲自诊的脉。”
“你们师徒二人都不中用啊!”
随从怒喝一声,猛踹太医一脚,忙把人往另一间屋里推。
方意拆了几块瓦,神不知鬼不觉地探身下去,乘机进了第一间屋。
里边漆黑一片,血腥气弥漫鼻尖,只剩哇哇的啼哭声回荡。
方意倍感不妙,伸手向女子鼻下一探,已没了鼻息。
仔细一看,是咬舌自尽的,她心中悲戚。
事已至此,她先将孩子安置在安全处,侧身紧贴墙壁,听着隔壁动静。
“见鬼了,这人一点反应没有。”
“臣学医多年,确实没见过这样的。按理,就算她月份没到,这么一催也会有些动静。”
“那你说说怎么办!你还太医呢,光说有屁用,想个主意啊?”
“……”
一阵死寂后,林国甫开口:“剖出来。”
“啊?”
“这女人腹里的最接近春宜的月份,看来第一个不成,是天意佑我。”
“那臣去取点麻草就来。”
“花样真多,这要耽误到什么时候?林大人让你动手,你就动手。”
“不管如何,臣需要取干净的刀来……”
“老子这刀不够你用?”
一片推搡间,无比混乱。
“不要过来啊——!”
女子的哀嚎传来。
再拖下去,隔壁房间怕是要一尸两命。
方意一脚把门踹烂,待屋内众人还未反应,她已出手,投出一枚飞镖。
刚才还在嚣张的随从,刹那间成了死尸一具。
他眼睛依旧怒睁着,手中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太医见惯了死人,还是被吓得呆如木鸡。
女子见状缩成一团,躲到房间角落。
林国甫捡起地上匕首,嘴角咧出得意一笑。
“本官见过你,皇帝身边的人。”
皇帝早有察觉,否则这女人也不会在这。
林国甫亢奋无比,“我倒要看看,皇帝有什么本事能拦着我。”
他大呵一声,“来人!”
立刻涌来数十名侍卫,持枪拿盾,齐齐怒喝:“大胆贼人,拿命来!”
面对数十倍的敌人,方意不曾退缩,抽刀出鞘,恶战一触即发。
林国甫放声大笑起来,脸皮堆出褶皱,振臂握拳,如起舞一般。
“哈哈哈,有意思,留活口!这人我要送到裴祎面前杀。”
·
宫中,锦秀宫。
年轻的太医跪拜在皇帝身边汇报。
“陛下,娘娘身体素来亏欠,又不慎误用烈性香囊,臣以为……”
其余几位太医依次从屋里出来,皆是畏首畏尾的样子。
易衔月对小顺子低声吩咐几句,再次发问。
“方才接生嬷嬷说胎位不正,尔等过去调整可有效果?”
几位太医皆低头看地。
“如实说,朕兴许还能饶过你们。”
一人壮着胆子回答:“娘娘先前坚持不让太医近身,恐怕已经耽误了良机……”
“朕知道了。”
易衔月抬起眼帘,看向来人。
”后边的事,就有劳院使了。”
屋内,林春宜痛苦地攥紧床单。
院使刚出现在门口,林春宜紧绷的表情轻松一瞬,很快又被痛苦扭曲吞噬。
院使掀开床褥,当即大骇。
“这……怎这么多血?”
随即,他套出随身医书猛翻,失手扯破好几张纸,眉头越来越紧。
锦秀宫里乱成一团。
茹儿帮不上忙,只能无助地伏在床边,听候林春宜吩咐。
“姐、姐姐在外面吗?”
榻上人气若游丝。
“在呢,娘娘。”
茹儿只得扯了个谎安慰她,林锦夕被灌了红花怎还会认她这个妹妹,根本不可能来。
“去把姐姐请进来,我有事要托付她……”
“娘娘,您千万别这样……院使大人在,定能保您平安无恙。”
院使面对这捧杀般的赞美,再次掀开褥子,怒问手足无措的接生嬷嬷。
“这么多血,你方才居然不知道喊太医,当的什么差?!”
嬷嬷连脸上豆大的汗珠颗颗滑落。
院使眼看着孩子的皮肤泛起青紫,心中盘算着对策。
“圣旨到——”
情况非常,几人正忙作一团,只有茹儿跪下接旨。
传旨太监徐徐步入,展开圣旨,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妃林春宜,柔嘉成性,贞静持躬,应正母仪于万国……”
林春宜惨白的脸上跃出一抹释怀。
她终于等到这份本就属于她,早该属于她的封后诏书。
上苍眷顾,让她用尽身上最后一丝气力,娩出了孩子。
“包被,包被,快裹上…”
林春宜轻声喊着,想让嬷嬷为孩子包上提前备好的绣花包被。
谁料嬷嬷直接把孩子抱走,院使也跟着过去,说是要好好擦洗孩子。
茹儿正跪着,按耐不住欣喜,欲起身替娘娘接旨。
只见太监抬眼一笑,继续念到:
“兹册为皇后,封号为锦,钦此。”
言罢,他转头看向榻上的林春宜,贺喜道:“恭喜锦皇后。”
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林春宜全身麻木。
“不可能!”
她拉住旁边的茹儿,“你替我看,诏书上真是锦字?”
“娘娘,许,许是同音呢,奴婢来看……”
茹儿看了面色刷地一下白了,说不出话。
林春宜让她滚开,把那圣旨拼了命凑到眼前辨认。
明黄卷轴上数个墨团晃动,她看不清,也不愿相信。
“皇后娘娘,古人有诗,‘园鸟语成歌,庭花笑如锦’。您居锦秀宫,这锦字衬得很。”
茹儿忍不住斥责:“你们内务府就是这样当差的?不知道我们娘娘最忌讳这字?”
“诶,话不能乱说。这是陛下亲自点的字,莫非娘娘要抗旨?”
林春宜的手猛然一松,卷轴滑落在地。
“陛下……陛下亲自选的?”
“千真万确,奴才说的属实。”
“裴祎……”,林春宜气若游丝,苦笑一声,哀莫大于心死。
她无力再纠缠此事,认命般合上了双眼。
半晌,还是轻轻问道:“本宫的孩子,还好吗?”
屋里人都晓得林皇后血崩过度,已是弥留之际。
茹儿强颜欢笑,“孩子很好,奴婢刚刚看着院使抱出去了。”
“本宫好累……”
林春宜闭上双眼,“等一会,我再抱抱孩子。”
屋外,院使匆匆把孩子抱到皇帝眼前。
“陛下,”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娘娘生下了一位可爱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