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田制。”谢清风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词,他也是在灵堂里听师兄们说起才知道自己老师的政治主张。
老师认为现在的世家大族们占了太多的田地,导致百姓们无田可种,只能变成佃户帮别人种田。若是没遇上灾年,百姓的日子还好过些。
若是灾年收成不好,世家们养不起佃户,大量佃户被赶走自找生路。
他们没有田,要么被饿死要么就违法犯罪。当温饱都无法满足的时候,无人在意伦理道德。
老师的均田制就是按照阶级重新制定规则,每个人能拥有田地的数量是固定的。勋贵们比百姓多分一点田,有功名的比没功名的多分一点田等等。
最重要的是禁止买卖土地,土地全部都收回官府,每人只能拥有该土地使用权八十年,过期后重新给官府规划而不是由子女继承。
这样就可以抑制豪强们无休止地侵占土地,能保证每个人都有田种,饿不死但也有阶级的差异,最利于官府的一种土地制度了。
谢清风听完后摇摇头,老师的这个均田制比北魏至唐朝中期的均田制还要霸道。人家好歹是用荒地来重新分田给百姓啊,他老师倒好,直接来个全国大清洗。
这怎么可能呢?
更何况现在高阶级的人掌握权力,你想从他们家里掏钱是绝对不可能的。
就像是他在现代买了三套房子,但突然有个政策说不行,每个人只能拥有一套房子,你必须把另外两套免费给别人住。
这谁干啊?心里肯定不平衡啊。
老师太激进了。
即便这是先欲开窗先开门的策略也不好,这已经不是开门了,是砸屋。
谢清风第一次在脑海里生出不赞同老师的想法。这种制度要么就在建国的时候就开始实行,那个时候百废待兴。若是建国很久,他们已经世世代代积累了那么多财富,突然说要清零重新分配,搁谁都不会干的。
难怪那些世家大族视老师为仇敌。
不过听师兄们的说道,似乎他们也并不赞同老师的政治主张,只是借着老师的大树来当自己的保护伞。
谢清风估摸着,上面那位应该也不想实施这个均田制吧,不然这个制度不说全部实施,至少阉割版的会出台。
晁宏浚的棺材在京城停灵的时间已经结束,很快就要出京城回乡下葬。当天皇上并没有出现,只是让贴身太监来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内阁首辅晁宏浚勤勉奉公,忠君体国。任职期间于朝政多有建树,为朕分忧,为社稷谋福。闻其仙逝,朕心甚哀。特追封其为太师,谥号‘文襄’以彰其功。望其家人节哀顺变,朕亦念及晁氏一门忠烈,望其后人能承先辈之志,为国效力。钦此!”
晁府众人纷纷跪地谢恩,哭声再次响起。
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地出了京城。
终究是人死如灯灭,送葬的队伍并不多,平头百姓们甚至都不知道是哪位大臣仙逝,只跟着凑了热闹送了几里路便返了城。
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但和直系长辈去世不同,老师去世后弟子依旧可以继续参加科考,只不过按照礼法需要守制半年。
这对谢清风来说不是难事。
为了遵循守制的礼法,谢清风减少了外出的社交活动,将更多的时间与精力投入到了对经史子集的研读之中。
倒是谢义这小子让谢清风有些哭笑不得,“你不是老师的徒弟,你不必跟着我守制。”守制在饮食方面忌奢靡荤腥,不得食珍馐美馔、大酒大肉,日常以清淡素食为主,需要去珍异,减酒肉之设以示哀痛,虔守制礼。
谢义非要跟着他吃一样的。
“好吧,少爷哥,那我去楼下吃啦。”谢义吃了一个多月看上去面如菜色,没有跟谢清风逞强。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过去,很快便到了会试报名的时间,谢清风住的这家客栈来往的学子们也逐渐多了起来。
连意致也从应封府来京城赶考。
他见到谢清风的第一面,就忍不住咂舌,“清风,你好像变了。”不知道为什么,前年见到他时,还有几分少年人的模样。
今日一见,有种莫名其妙的沉稳。
“愈发俊美了?”谢清风摸了摸自己的脸。
“好生不要脸。”连意致吐槽道,好吧,变沉稳了许是他的错觉。
谢义觉得自从连公子来京城之后,自家少爷哥变得活泼了许多。话也变多了,没有那种一整天都关在房间里面看书了。
每日傍晚都会被连公子连拉带拽出去散步。
会试报名的流程和乡试差不多,只不过审核的部门变成了礼部,审核通过者获发贡试状才能进入考场。
连意致和谢清风的担保人都是林经亘。
谢清风在京城的消息,自家娘早就写信给她姐姐林柳了,守孝结束后隔三差五就让林经亘送来鸡汤。娘都不在意当初的事情了,他自然是欣然接受大姨的“关怀”。
其实最开始连意致的担保人并不是林经亘,而是他爹花钱找的其他官员跟他结保。但那日报名时,他发现林经亘也来了,并且还给谢清风保举?!
他顿时生出了被谢清风“背叛”的感觉。
当时谢清风去京城认亲回来后,林经亘写信给他,说明情况后让他帮忙当说客劝劝谢清风。
他看到信后,觉得林经亘做得太过分了!太失礼了。
他决定站在谢清风这一边,他和谢清风一起单方面和林经亘冷战,他才不会当说客呢!
没想到......
“好啊!你们居然偷偷和好?!”连意致委屈地控诉道。
“什么和好?”谢清风一脸懵,“还偷偷?”
连意致把自己的心路历程跟他俩说完之后,谢清风笑得不行,“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事。”
“我要是说了,那不是提起你的伤心事了吗?”连意致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虽然不当说客,但我也是正人君子肯定不会和你说经亘兄的坏话啊。”
“欸,我就是生气也不会说人坏话好不好?”谢清风反驳道。
“好啊你个连意致,给你写信请你帮忙,你当耳旁风是吧?”林经亘脸一黑。
连意致没想到刚才生气一秃噜嘴全说完了,没想到经亘兄还在这里,连忙给自己找补,“不是......经亘兄你听我解释......”
林经亘狠狠地坑了连意致一顿聚香楼的午餐才消气,而连意致则是厚着脸皮求了林经亘的担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