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元朝坻村村口枯井边的泥土裂成龟甲形状的纹路,井边的老农布满裂口的手掌里攥着几粒碎着的稻壳。
城隍庙檐角的鸟儿被铜锣声惊飞。
“今年秋税,每户加征三斗粟米——”税吏大声喊道。
老农听闻身子晃了晃,手中那几粒稻壳随风飘散。
跟金蒙国的仗打了也有一年之久,可这粮税已经加征了一次,这次又加征三斗米,这是不给人留活路了啊!
消息很快传遍了村子,村民们纷纷聚到村口。
一个较为年轻后生满脸通红大声吼道。“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之前的税赋就已压得咱喘不过气,如今又加征三斗咱拿什么交?”
此时几个税吏也朝着村子走来,他们依旧是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手中的皮鞭随意地甩动着,“都听好了,上头命令,这加征的税赋,一文一毫都不能少,都赶紧回家准备去!”
鞭梢卷起抱着树根的孩童,麻布衣“刺啦”一下就裂开,黑瘦皮肤上紫红的旧鞭痕露出。
“这加的三斗米可是给战场上的将士们吃的,他们在战场上为你们拼命,你们能让他们饿肚子吗?!”
税吏们大声叫嚷着。
人群中那位满脸通红的年轻后生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紧握拳头大声吼道:“你们这些人只知道欺压百姓,可曾想过我们的死活?这税要是交上去了大家连饭都吃不上,哪还有余粮交税?你们这般逼迫,和强盗有何区别?”
税吏一听,脸色骤变,“抗税者剜目!”他一脚踹翻那名年轻的后生,见他并未穿着长衫,冷笑一声后,手指直接用力抠向那后生的眼窝,两颗浑浊的眼球就这样连着筋络滚落在地上,在死寂中发出黏腻的声响。
“啊!我的眼睛!”那名后生捂着眼睛在地上直滚,几位村里的老人上前将他扶起,连忙送去镇上的医馆。
“还有谁要抗税?!”税吏的鞭子甩在地上发出“啪啪”声响。
周围的村民们被吓得纷纷后退,
田税加重,对商人的税只会更加重。
集市上原本就生意惨淡带着商籍的小贩们听闻加税的消息,更是愁眉不展,“这生意本就难做,如今加了税,往后可怎么活?”
卖肉的张大娘也满脸悲戚,摊前冷冷清清,无人问津。
旁边卖杂货的李大叔也长叹一声:“罢了罢了,这摊位怕是也摆不下去了,连本都回不来还要交那么重的税。”
自从加税的命令下发后,和坻村差不多情形的场景在圣元朝各地出现。
好点的州府倒是能宽限多日,若是遇到酷吏的话,大多数人只有死路一条选择。要么饿死要么被这些酷吏们折磨死。
“舅舅,这.......真的不会激起民变吗?”萧宸就算是再蠢笨也能感受到此刻形势的严峻,国库是真的没钱了。
他们圣元朝根本就打不起仗。
林茂德眉头紧锁,沉思良久也没有给二皇子回应。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圣上这些天做的决定他都有点看不懂,若是再加税赋下去,肯定会激起民变的。
现下既然已经决定将谢清风交出去,他觉得根本就没有必要再加重百姓们的负担了。
看来圣上的年纪也大了,有点糊涂了。
“如今之计,唯有我们世家出血了。”林茂德目光幽深,“宸儿,那晁老头以前总说我们世家在圣元朝扎根多年积累了巨额财富,但在国家危难之际挺身而出,力挽狂澜的也是我们。”
“明日我便邀集各世家宗主,于府中一叙。”
没有人比他们更希望圣元朝世代永昌。
“舅舅!”二皇子眼中有些犹疑,“除了林家之外的其他世家大族向来精明,您此番相邀,他们怕是不会轻易松口。万一谈崩了,非但钱粮筹集不到,还会折损您在朝中的威望,这可如何是好?”
林茂德听到自己外甥这么说,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些年宸儿几乎都是他手把手带大的,到如今而立之年还是如此单纯。
对政治的敏感度还是不够高啊。
前线将士饿着肚子打仗,百姓在酷吏重税下苦不堪言,若再无钱粮支援,内忧外患之下,国将不国。
他们世家大族虽精明,可他们也清楚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若圣元朝覆灭,他们积累的财富与地位也将化为乌有。
金蒙国那群根本不讲礼义仁智信的东西,恐怕入关后第一件事就是将他们这些年的积累全部掠夺干净。
第二日林茂德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召集了京城和附近的世家宗主们,众人虽身着锦绣华服可凝重神色难掩,脚步匆忙,显然都对当下局势忧心忡忡。
厅内茶香尚未散开,却无人有心思品尝。
林茂德身着一袭素色官袍,见众人到齐,他双手抱拳向着四方行了一圈礼,“诸位宗主,今日邀大家前来,实因.......我林家带头捐一百万两白银,家族门生所在之处施粥三月。”
林茂德话音刚落,周家家主周启山便猛地站起身朗声道:“林首辅,不必多说!周某心里清楚,我周家愿捐出五千石粮食、白银四十万两,为前线将士和受苦百姓尽一份力!”
张家家主张泰也迅速起身,神色激昂:“周兄带了好头!我张家也不能落后,捐三千石粮食、二十万两白银,助圣元朝渡过这难关!”
一时间会客厅内众人纷纷表态,声音此起彼伏。李家家主李丰满脸坚定:“我李家愿出两千石粮食、五万两白银!”王家主王崇礼也高声道:“我王家虽不算富裕,也捐一千五百石粮食、三万两白银!”
其他世家也不甘示弱,踊跃报出捐赠数额,粮食与银钱数目不断累加,瞬间便汇聚成一股可观的数额。
募捐结束后林茂德向着诸位家主一一躬身致谢,“诸位深明大义,林某代圣元朝百姓、前线将士,谢过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