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唳雪,我们回家啦!奶娘做了好多好吃的,等咱们一整天了!”
南宫离敲敲门,欢快地呼喊着,兴冲冲的脸上洋溢着欣喜。
不久前,在回纥援军的协助下,契丹白狼军团终于覆灭,原本嚣张跋扈的神册太后迫于形势的巨大压力,灰溜溜地退出了帝都,选侯城重又回到了大熠的掌控之中。
这几天,她和王弼忙得晕头转向、脚不沾地。一方面需要全力以赴地重新整顿这座历经战火洗礼的城池,让它尽快恢复往日的繁荣与安宁;另一方面,她还派出五路人马,四处探寻小世子下落。
这监国公主她干够了。
都好久没跟唳雪出去玩儿了!
今日,好不容易从繁忙的事务中挤出一点时间,兴高采烈来找那个人。
然后,吃了个闭门羹。
对着紧闭的房门,小公主瘪瘪嘴,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失落感,但很快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自打从草原回来,唳雪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那件事,成了这桀骜的人心中一道坎,怎么也迈不过去,每次跟她相见,虽然嘴上不说,但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就会又一次沉浸在无尽的悲痛之中。
天气阴沉沉的,眼看就要下雨了,失落的女孩子只好独自回到公主殿,对着满桌子美味佳肴,多情的眸子里缠满了伤心:“奶娘,她还病着呢……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可怎么办?”
突然间,门外传来一声呼喝,击碎了屋内的寂:“殿下,求您快去看看将军吧!”
这声音充满了焦急和哀求,让人不禁心头一颤。
是沈岳。
眉眼倔强的小副尉单膝跪在门口,行了军中最大的礼,难掩内心的焦虑与担忧。看他急切的样子,南宫离心头一紧,两手一撑便跳下地来,快步走到沈岳面前:“你们将军怎么了?我方才去敲门,她也不应我。”
沈岳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回殿下,您找错地方了,将军不在房内,去校场了。”
“什么?她去校场了?可她伤势还没痊愈呀!”南宫离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
刺链之刑将她划得遍体鳞伤,绷带糊了十几卷才将将缠裹好。李眠关说,必须得好好养,十天内不可下地,不可拎重物,更不可习武操练。
这才三天。
“怪我不好,一直忙,冷落了她。”
南宫离心顿时揪成了一团,二话不说,提起裙摆便朝着门外飞奔而去。
就在这时,天空中骤然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要将人的天灵盖给击碎。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转眼间成了一场哗啦啦的倾盆大雨。
“殿下,万万不可啊!谭阁主特意交代过,您万不可淋雨!”李嬷嬷见状赶忙拦。
琼脂神奇,能活死人,肉白骨,唯一缺点就是怕水。因为这个弱点,她在平日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小心翼翼地避免与水接触。否则,一旦在人前露出髑髅相,即便不是怪物,在旁人眼中也是怪物了。
精巧的绣鞋踏出门,又唯唯地收回来。
她不想当个怪物。
然而,这个秘密沈岳并不知情。此时,忠心耿耿的小副尉焦急万分地紧紧拉住南宫离衣袖,苦苦哀求,就差跪下磕头了:“殿下,您也知道,唐云大哥死得太惨了,再加上将军知道了您要去回纥和亲,今日一整天不吃不喝,抓着我们在校场轮番练武,都已经三个时辰了!将军那脾气,整个定北军只有您能劝得动——求您帮帮忙吧!”
“什么?三个时辰?!她不要命了?!”南宫离瞠目,气急,“还有,和亲的事我不是嘱咐过,让你们瞒着、瞒着吗?谁捅出去的?!”
“回殿下,没人捅……”小副尉瘪瘪嘴,“今日,回纥使臣来送和亲礼帖。按理说,友邦国使前来,得由对等身份的人接待,您在忙,礼宾司不知对方来意,一着急便去请示了将军……”
“什么?!那她咋办的?”
“也没干啥,就正常接待……完事就去校场了。”沈岳挠挠头,如实答道,“不过,看将军那脸色,倒是恨不能一枪挑了那使臣。”
“岳儿,走!”
南宫离抄过一把油纸伞,拉起沈岳就冲进了雨幕中,不带一丝犹豫。李嬷嬷一眼没捞着,俩小东西就没影儿了,只好站在原地,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无奈地摇了摇头,口中喃喃自语:“可别出什么事儿啊……”
整肃宽敞的校场上,气氛紧张而有序。士兵们整齐划一地列队,手持长枪和盾牌。突然,一阵骚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哎,公主殿下,您来了?参见殿下。”
监国大人驾临,在场所有人都赶忙行礼。
“这鬼天气还训练?你们将军是魔鬼吗?!”
小公主心急如焚,又冲着沈岳不轻不重地呵责一声,钻到场边雨棚下,挤到队伍最前头,把手括在嘴边,竭尽全力地高喊,
“将军!你停下!停——下——!”
清脆悦耳的嗓音,像一阵春风拂过心脏。正在训练的人蓦地回过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如雀儿般小巧可爱的身影,裹在红艳艳的披风里,衬在一片铁甲洪流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然而,被唤的人看到后,仅仅只是微微一滞,转眼又再次挥舞起手中的乌铁枪,敌我不分地打了起来。
断魂枪威风飒沓,苏唳雪动作迅猛有力,招式一下比一下更凌厉,仿佛毫无顾忌。面对这种无差别的攻击,士兵们可犯了难,既不敢伤她,又要全力自保,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有人被枪尖挑飞了头盔,有人被不小心撞倒在地,整个校场闹得鸡飞狗跳、沸反盈天。
长空中,风雨愈发猛烈起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伴随着阵阵寒风,让人感到刺骨的寒冷。
娇小玲珑的女孩子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紧紧追随着那挺拔而单薄的身影。
在外人看来,定北军统帅性格太过决绝,不适合成家。
平日里独来独往惯了的人,连对妻子态度都冷淡得很,弄得娇贵高傲的小公主终于受不了了,自己去跟回纥谈和亲。
“咣当”一声,断魂枪尾坠地,握枪人似乎体力不支,在风雨里微微晃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