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眠关悄然走进来:“陛下,您干啥呢?”
“没干啥呀。”
小姑娘扒在床边,托着腮,眨眨眼,歪着脑袋,表情无辜而懵懂。
“那您搂着她干啥呢?一晚上不睡觉。”李眠关一撇嘴。
“唔,我就是不想睡觉……我不困,我想搂着她。”
女孩子低着头,红扑扑的脸颊出卖了她的心思。
看着床上昏睡的人,李眠关心里忽悠一下:“陛下,您昨晚不会干了啥吧?她现在这副身子,可受不了这种刺激呀。”
“哎呀,我啥也没干。”
小丫头细细的眉头皱起来,烦闷地辩白道。
而后,又低下头,讷讷:“唔,想干来着……”
女孩子怀抱软软和和,小心翼翼,仿佛搂着的不是个皮糙肉厚、舞刀弄枪的大将军,而是一件千般脆弱、万般易碎的薄胎琉璃。
可谁说不是呢?
她的心上人啊,就像泥捏的,一碰就碎了。拖着这么一副风雨飘摇的身子,居然还敢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鬼地方,就不怕一不小心把自己给弄没了么?
李眠关把了一下脉,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只见苏唳雪脸色虽苍白,但看上去神思平静,眉宇间也是舒展的,似乎确实比先前平复许多。
之前,这家伙就像一张被揉成一团的牛皮纸,又硬又扎手。现在,被女孩子纤纤的手一点点儿展开、抚平,虽仍有旧痕未褪,但至少不再那么皱巴巴地绷着自己了。
大夫忍不住小声嘟囔一句:“啧,这药引子这么管用呢?!”
“啥?啥药引子?”南宫离眨眨眼,忽然激动起来,“李,你找到治她的药了吗?快告诉我!朕现在是皇帝,可以使唤任何人,找到任何东西。”
“唉,陛下,您怎么不明白?她的药引子就是你啊。”
大夫轻叹,将李景那奇葩方子跟南宫离大概复述了一遍。
“当时,谁都能听出来我师父说的是您,将军也听出来了……结果一下子动了情,蓦地竟呕出半碗血来,生生咳去了半条命,把我们所有人都吓死了。”
在苏唳雪面前,什么都好说,甚至连女扮男装的事都没问题。
可唯独南宫离,一个字也提不得,一提就伤心。
人一生很短,应该去爱自己喜欢的人,做自己喜欢的事。只可惜造化弄人,有的人一生都没有机会拥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的事。
这家伙就是这种倒霉催的。
南宫离痴痴地摸着苏唳雪熟睡的脸颊,轻声低语:“李,你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留住我——你是个好大夫,一心为病人着想,你守在她身边,我放心。”
“可是陛下,将军不需要别人,她只需要你。”李眠关道,“这种话或许虚伪至极,可身体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唯有侵略如火的朱雀魄能温暖这具寒气入骨的躯壳,也唯有天真执着的爱人,才能修补这副残败破碎的心魂。
“昨晚,我已经承诺她了,永不分离。”
南宫离幽幽地道。
她不知道,自己在苏唳雪心里竟这么重。
这个人总是嘴很硬,从来不肯说需求,以为只有纵容和给予才是爱她的表现。这么多年了,昨晚好像还是第一次跟她说想要。
这般软和害羞的性子,到底是怎么当上大将军的呢?
如果她十七岁那年没回凉州城,亦或不肯直面这段情,难道这家伙打算一辈子就这么辛辛苦苦、冷冷清清地过活吗?
傻吗?!
“陛下,过来吃点东西吧。”说话间,王婉端了早餐过来,见苏唳雪尚未醒,放轻了声音招呼南宫离。
小丫头这才感到肚子咕咕叫,便点点头,想起身。
可抽了抽手,没成,反而因这动作使得床上人蹙起了眉,似是受到了惊扰,瞬间变得不安起来:“唔,不……呃……”
“小雪,没事,没事哈……我不走。”
南宫离吓得赶忙坐回去,吻了吻苏唳雪的额头,不敢再挪一步。
“唉,将军可真够磨人的,都睡迷糊了,还一个劲儿抓着您不放。”王婉摇摇头,轻叹,“她以前也不这样啊。”
“不,她以前就这样,只是不肯说出来而已。”南宫离怜惜地望着榻上昏睡的人,轻声道,“她一直压抑自己柔弱的本性,只把不麻烦别人、刚强的一面展现出来,叫我们以为那就是她的全部。可一个人有多少权威,就有多少恐惧。她一直强打精神震慑边关这么多年,早就被熬干了。”
定北军统帅从不示弱,是气节,也是诅咒。她可怜的爱人心眼太实诚,不知利用变通来保存自己,不像她,斗不过的时候立马服软,撒娇卖萌耍赖讨宠,实在不行就搂着脖子挂在人家身上哭鼻子……哪张牌管用用哪张。
她也是用这法子,才把堂堂大将军“泡”到手的。
要不然,打也打不过,逮也逮不住,等到哪辈子才能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