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升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后说道:“微臣本不应妄言这些,但这些话语在微臣心中已然压抑许久。想当年,家姐得以嫁入皇家,实乃承蒙圣上隆恩浩荡。然而,她的离世却实在太过离奇蹊跷!”
说到此处,常升不禁悲从中来,眼眶微红。
“家姐临盆之时,据那些太医所言乃是难产而亡。可微臣曾私下四处打听,但凡女子生产,若其首胎顺产,那么二胎通常都不会出现难产之状况。再者,允熥刚出生时便身形瘦小,体质孱弱。且家姐自幼跟随家父习武强身,体魄向来强健,怎会轻易因难产而香消玉殒呢?”常升越说越是激动,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也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家姐的离世,可以说是一场令人猝不及防的意外。然而,谁能想到,短短数年之后,雄英竟然也与世长辞。对于此事,又该作何解释呢?想当年,雄英自幼便承蒙您与孝慈皇后的万般呵护,寻常之人连靠近他都难如登天。不知您是否还记得,当初雄英究竟是因何而亡?竟是那可怕的天花所致啊!倘若无人蓄意为之,这等恶疾怎会无端出现在戒备森严的皇宫之内!”
常升稍稍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还有微臣前些时日入宫觐见,顺便探望了一眼三皇孙。您可知这孩子对微臣说了些什么?他竟拉着我的衣角,可怜巴巴地央求道‘舅舅,您带熥儿走吧,熥儿实在不愿再待在这宫中了’。当时微臣大为诧异,赶忙追问其中缘由。”
“可正当微臣想要一探究竟之时,东宫的一名老嬷嬷却突然走了过来。只见三皇孙瞬间脸色大变,吓得立即紧闭双唇,不敢再多言半句。陛下呀,您不妨好好思量一番,堂堂嫡亲皇孙,为何会惧怕区区一个老嬷嬷?甚至还说出要微臣带他出宫这样的话语来!”
话说至此,常升如释重负般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因为他深知,自己今日将这些深埋心底多年之事尽数道出,已然做好了舍生取义、慷慨赴死的准备。
朱元璋听到常升所说的这一番话语后,竟然惊得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见他那原本松弛的面容瞬间紧绷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双铁拳更是死死地攥紧,关节处由于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常升口中所提及之事,其实朱元璋并非未曾调查过。然而,出于维护皇室颜面的考虑,他终究还是选择了不再深入追究下去。毕竟,想要彻底查清常氏与朱雄英之死绝非难事,只需稍作思索便能明白其中关键——究竟是谁能从他们的死亡当中获取最大利益?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但朱元璋在经过反复权衡之后,最终还是决定放弃追查此事。
在此前便曾提过,对待那些朝中大臣们,朱元璋向来都是冷酷无情、绝不手软。可即便如此,他的双手却从未沾染过自家人的鲜血。
至于朱允熥之事,朱元璋则着实是毫不知情。只因他平日里甚少与这位三孙子相见,加之在其脑海之中,对于朱允熥的印象仅仅停留在此人一无所长之上,甚至隐隐觉得他有些许纨绔之气。
但如今听常升这般言辞凿凿地讲来,几乎可以断定朱允熥在宫廷中的生活状况并不如意,或许竟还比不上置身宫外之人那般自在逍遥!
毕竟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就在常升说出这番话语之际,那种将生死完全抛诸脑后的决然态度已然表露无遗。只见朱元璋沉默不语,常升微微颤抖着抬起手,迅速擦拭掉那即将从眼角滑落的泪水,然后直直地凝视着朱元璋,声音略微带着一丝哽咽道:“多谢圣上恩准微臣吐露心声,微臣如今已是罪该万死,但只求陛下高抬贵手,放过他们几人。所有罪责,微臣愿意独自承担。”
朱元璋听后,脸上先是闪过一抹惊愕之色,随即便冷笑出声:“哈哈,好啊!好啊!没想到时至今日,就连你也胆敢忤逆冲撞于朕了,看来朕真的是年老体衰、威严不再啦!”
这时,一旁跪着的常森突然膝行几步向前,紧紧抱住朱元璋的双腿,苦苦哀求道:“陛下息怒啊!二哥他只是一时冲动犯了糊涂才会口不择言,还望陛下大人有大量,饶恕他这一回吧。倘若陛下定要惩处,那就恳请陛下砍了微臣这条贱命好了。”
然而,常升却猛地转过头来,冲着常森大声呵斥道:“老三,你给我退下!此事乃因我而起,自然应由我一人承担后果,哪轮得到你来多嘴?待我离去之后,常家就交由你掌管了,你务必要兢兢业业、尽心尽力,切不可做出有辱门楣之事,否则休怪二哥我泉下难安!”
“也别跟大哥说,听见没有!大哥要是问就说我是病死的。”说完后常升就把常森一把推到了后面。
朱元璋紧皱着眉头,满脸严肃地说道:“你们兄弟俩别再演戏了,咱不会杀你们的!”就在此刻,那原本还在互相撕扯、纠缠不休的兄弟二人,听到朱元璋这句话后,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瞬间停止了所有动作,齐齐转头望向朱元璋。
朱元璋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常升,开口问道:“常升啊,你小子刚才所说有关允熥的那些事儿,可都是真的吗?”常升赶忙拱手作揖,一脸笃定地回答道:“回陛下,此事千真万确!微臣若有半句假话,甘愿遭受凌迟之刑!而且近来微臣一直寻思着要向陛下禀报,恳请将允熥殿下接出宫去散散心呢!”
朱元璋闻听此言,心头忽地一揪,一阵刺痛感袭来。虽说他对这个孙子朱允熥并没有投入过多的关注与心血,但毕竟血浓于水,允熥终归是他朱家的血脉,更是嫡亲的孙子啊!光是听听常升所言,朱元璋便能想象到允熥在宫中的日子过得何等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