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这和尚会给人相面。”
“对,而且相当准确。还有一件奇事,就在前几天吧,我和他去了一趟南京城,在城郊,他看到有一座日本兵营,走过去看了看,又抬头看看天,说,这个兵营煞气很重,怕要遭殃。果不其然,第二天,就听说那个日本兵营被人扔了**,炸死了好多人,也不知是什么人干的。”
矮和尚听着陆振宁胡谄,心里早就笑开了,但脸上却很平静。
“和尚,你真的能预知祸福?”
“唉,世间之事,真作假时假亦真,说不清,道不明,正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山中常有千年树,世上难逢百岁人。这世上的事谁也说不清。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小僧出家之人,四大皆空,只是看不得人间的灾祸,多嘴多舌,并非好事。阿弥托佛!”矮和尚被问一句,竟然咪咪哞哞念叨了那么多,听得麻脸军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陆振宁趁机戳一下麻脸军官,提醒他说:“你快去求求和尚,他必有破解之法。”
麻脸军官这才如梦初醒,陪着笑脸说:“师傅,刚才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请师傅给我指条明路,躲过这场灾祸。”
矮和尚略为沉吟,便说:“罢了罢了,既然我们今天相遇,也算是有缘,我姑且为你算一卦吧。”说着,从布袋里掏出几枚铜钱,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菩提本无树,明境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世上本无事,庸人常自扰。仙境有神明,指条明路来。”然后将铜钱撒于地上。
矮和尚看了一会,眉头紧皱,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怎么了?”
矮和尚摇摇头说:“你这个事嘛,我得去到你府上做些法事方可破解,如果你信得过小僧,你就赶快回去准备三牲,今天就做法事。”
“好好好,我这就马上回去准备。师傅,你告诉我,都要准备些什么?”
陆振宁急忙说:“所谓三牲,就是大公鸡、红鲤鱼、猪头肉。对了,你还要多买些纸钱和香蜡,还有纸人纸马之类。唉呀,算了,我带你到市面上买吧,可好。”
“好好好,快跟我走吧。”
陆振宁向麻子军官弯腰鞠了躬,挑起箩筐就走。
他这一招成功了,一支大镜面德国造二十四响的驳壳枪就藏在箩筐底下的蔬菜里呢!
混过了岗哨,走进了小镇子,天已经晚了。陆振宁带着麻脸军官到镇上的小店里采买做法事的物品,顺便在小镇上走了一遭。他是在窥测方向,度其部位,以便在夜半更深时下手。
在枫树湾,尽是些东倒西歪的破房烂瓦,唯一讲究的,是镇中那栋高墙大院的红砖屋子。原来这里是一位豪绅的住宅,现在成了牛忠明旅长的指挥部。红砖屋子门前蹲着两个石狮子,石狮子旁边站着两个端着白晃晃刺刀的哨兵。
牛忠明把司令部和一个团设在镇上,而另外两个团则放在十里之外,这样的布局本没有任何毛病,既有利于互相策应,又不致于挤在一起让人轻而易举包饺子。
陆振宁看到这样的布局,心里也在打鼓,能不能在半个小时内解决战斗是非常关键的。
矮和尚进入麻脸军官家里为他做法事,陆振宁闲着没事,便到外面随便走走。
陆振宁在一间牛栏屋的过道里坐了下来,为的是歇歇腿脚,缓缓力气。
夜幕降临以后夜里,万籁俱静。月亮和星星,被锅底般的乌云遮盖得一点不漏,大地昏昏沉沉,一片黑暗。
王魁荣指挥寨子里的五百个匪徒倾巢而出,兵分两路:一路从青竹桠、猴儿界直插枫树湾;一路从鹰嘴角、龙溪口绕道枫树湾后山,在枫树湾四周的高山峻岭上潜伏下来。
枫树湾是牛忠明旅长的司令部。如果光凭王魁荣的五百人马和三四百支破枪,想动牛忠明那是无济于事的。这一计划能否成功,希望全寄托在陆振宁和矮和尚两个人的身上。
时光悄悄流逝,不觉已近午夜。夜静更阑,月晦星暗。
黑夜里,牛忠明检查完营地和岗哨,放心下来,回红砖屋子歇息去了。那间红砖屋子的后面有一棵高大的梨树,这一切,都没逃过陆振宁那双黑亮亮的眼睛。
时机到了。陆振宁从菜篓里取出那支二十四响的驳壳枪,往腰带上一插,赤着脚夜猫似的爬上了那棵梨树,几蹭几蹭爬上了高墙。高墙旁正好有一株梧桐树,他从墙上攀上了梧桐枝,手扯枝叶纵身跃到屋顶上。他观察了一下周围动静,便悄无声地翻开瓦片,在房顶开了个洞,然后纵身一跳,身轻如燕,眨眼间已站在牛忠明的床前。牛忠明正呼呼地打着鼾,忽觉脑壳上有个硬邦邦的东西戳着。
“谁?”牛忠明大惊。
“别动!不老实,我就崩了你!”
牛忠明一听是陌生人的声音,好不奇怪:“ 你到底是谁?”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就好!”
牛忠明这下全明白了。他全身打着哆嗦,话也说不顺畅了:“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你明白就好。”
“ 你……你是怎么进……进来的,想 ……想干什么?”
陆振宁压低声音说:“ 放心,我不宰你,跟我走一遭!”
“ 去……去哪?”
“神龙寨的王司令请你去见个面?”
“王魁荣?你说的是神龙寨大当家王魁荣吗?”
“没错。”
“他这个时候约我见面?搞什么名堂?”
“ 你别问那么多,跟我走就是。快,穿好衣服!”
“兄弟,你知道这是在哪里吗?只要我一喊,我的卫兵马上进来把你打成筛子。”
“这话我信,不过,在我死之前,一定先拉人垫背。不信你可以试试。”
牛忠明假装哆哆嗦嗦拿衣服穿,却趁机想去掏枪。他伸出右手想往枕头下掏枪,可是手还未伸到枕头边,陆振宁眼疾手快,一手把枪夺了过来,厉声说:
“ 他妈的,你这个老小子想死还是想活?”
“ 想活,想活。”牛忠明连连低头告饶。
牛忠明身材矮小,陆振宁身材高大,本来就对牛忠明造成了一种很大的压力。牛忠明自知此刻最聪明的做法还是不反抗为好。
陆振宁右手提着驳壳枪,用黑洞洞的枪口顶着牛忠明的背心说:“走,放老实点!要不,枪里所有的子弹都是给你准备的!”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注意,枪别走火。”
“你再不老实,我真不敢保证我的枪不走火。”说着,陆振宁把一枚手**插到牛忠明后边的裤腰上,把拉线拉了出来,说,“再不老实,叫你粉身碎骨。”
“兄弟,其实我跟你们王大当家的是朋友,想见个面,也不必这么动刀动枪的。”
“你们是不是朋友我不懂,但是你带着几千人的部队来到枫树湾,到底想干什么,你心里最清楚。”
“ 是!是!”牛忠明浑身打颤。
牛忠明走在前面,陆振宁紧跟其后。
那时已是午夜,夜阑人静,间或,传来几声饿狗的狂吠。红砖屋子的大门口挂着两盏油纸糊的风灯,在半空摇曳闪烁,两个持枪的哨兵无精打采地分列左右。忽听院里传来脚步声,连忙操着嘶哑的喉咙发问:“ 谁?”
陆振宁用枪管顶了一下牛忠明的背心,既是警告,又是命令他回答。牛忠明只好打着官腔道:“ 他妈的,连我的脚步声都听不出来么?”
“啊!原来是司令,这么晚还出去 ?”
牛忠明蚊子般地“ 嗡”了一声。
就这样顺顺当当闯过了卫门。外面黑咕隆咚,牛忠明司令三魂吓掉了两魂,在陆振宁的指点下,高一脚低一脚地在羊肠小道上走着。堂堂“ 国军”的一个旅长,竟落到如此下场,真是可笑之极!
走到了山顶上,陆振宁学了两声野猫叫 这是联络信号。不一会,便从附近的草丛里钻出几个人来 王魁荣亮着手电在牛忠明的面前晃了晃:“ 牛司令,王魁荣在此等候多时了。”
牛忠明见到王魁荣,故作生气地说:“大当家的,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啊?我们是朋友,见个面需要这么大动干戈吗?”
“请称呼我王司令。我们神龙寨如今也有一千五百人枪了,你牛忠明自封司令,我王魁荣也封个司令过过瘾。”
“王司令。”牛忠明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嘀咕:神龙寨什么时候也发展到一千五百人枪了?情报上不是说神龙寨只有五百人,四百支破枪吗?
王魁荣说:“牛司令,咱俩是多年老朋了,你突然带着你的队伍来到神龙岭下,这么咄咄逼人,难道你真的要跟神龙寨拼个鱼死网破吗?牛司令,俗话讲得好,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多一个冤家多一堵墙,是不是 ?”
“ 是!是!是!。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有误会。”
“误会?那就请你们先尝尝神龙寨的一锅辣椒汤吧。”
“喂,请问,你们到底如何处置我呢?”
陆振宁说:“ 你先在山上委屈一下,这事嘛,往后再说。”随即喊道,“来人,把这个人绑了!”
“哎哎哎,别绑呀,我老实待着就是了,何必绑呢。”陆振宁却不理会他。
陆振宁对王魁荣说:“王司令,马上对枫树湾发起攻击时,一定要猛,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