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放弃同样是一种选择,放弃并不是自己无能,而是因为自己有了更好的选择。有时候,放弃比坚持还需要勇气。
——网络
*
29
厕所好臭。
厕所的味道薰臭了这间小小的屋子,即便厕所的门关上了,也依然无法阻挡这股恶臭味的袭击。
我好想去上小便,忍了很久,最终还是趁天黑之前去了。
咦呃。
好恶心。
那些粪便上还有许许多多密密麻麻的虫子,似乎这些粪便拉了很久才产生的,虫子身体好大,像蛆,又像白白的蚯蚓,大大的、长长的。我腿脚发麻,发麻至我头皮,我下意识地连退了好几步,生怕那些像蛆一样的虫子爬到我身上,我仿佛感觉到了自己身上有蛆在我身上蠕动,好像钻进了我的身体,好像在我的骨头上爬行着,吓得我在房间里疯狂地跳着,这才打散了这恶心的念头。
我没有拍门,我知道我就算喊他们了,他们也不会管我的。
我听不见楼下的动静,我蹲在不远处的墙边上靠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厕所的门口,生怕那些蛆从厕所里爬出来。天黑了,周围黑漆漆的,我浑身都在打颤,被那股味道薰得想吐又吐不出来,本来很饿的,瞬间没有了任何食欲了。
我怕黑。
在黑夜里有一丝的风吹草动我都会十分紧张害怕,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各种恐怖的画面。
独自一人站在黑暗中,仿佛这个世界一片黑暗,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了,我紧张、仓皇、短暂的绝望、心脏好似被什么东西揪了出来一样。
我闭上眼睛,蜷缩着身子,因为气味恶臭,我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
我感觉我浑身上下都臭得要死,像蹲在厕所很久才出来的那种味道。
我埋着脑袋,煎熬地度过了一夜。
早上,领导推开门,一身干干净净的衣裳,打扮得有模有样的,我瞥了一眼,没再看他,他缓缓地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包子,香喷喷的,不,不香,总之就是一股包子的怪味。
“早上好,这一晚你休息得怎么样?”领导半蹲在我面前,面带笑容询问。
我有些惊慌,小声地回应:“挺、挺好。”
“韦美希啊。”领导深叹了一口气,上下打量着我:“你怎么会觉得这个地方是传销呢?你看,我们又没有绑你,也没有敲诈你对吧?我们也没有亏待你是不是?”
我战战兢兢地点点头,即便他说这样的话,我依然感到害怕。
“来,把这包子吃了,吃饱了就跟我回家,洗个澡,然后继续工作,好吗?像你这么年轻貌美的女孩,一定吸引不少网友,我过几天买个摄影头,到时候你跟他们开视频,让他们知道是个美女跟他聊天,他们一定不惜一切代价来到你身边,到时候,别提赚百万了,亿万都不是问题。”他伸出手里的包子,递到我面前,十分和蔼可亲地说道,“乖,我们不能像别人一样苟且偷生,我们一定要创造事业,做大事,明白吗?来,吃了它,你的事业将会重新开始。”
我心惊胆战地接过包子,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瞬间就吐了出来,他见我吐到地上,连忙捡起塞进我嘴里,表情略带些许狰狞愉悦的模样:“不能浪费,一定要吃完,只有吃完才能回到我们的大家庭啊,韦美希,难道你不想回家吗?”
我说不上来的怪味,这包子热乎乎的,却好像是放在外面四五天一样变质了,我的内心一阵作呕,条件反射地吐了出来,他却捡起,硬塞进我嘴里。
他死死地塞进我嘴里,我被他这样逼迫得有些喘不过气,他的动作很大,我根本无力反抗,只好将那些包子吞进肚子里。
吞进肚子后他才肯放开了我,下一秒,我肚子里一阵旋涡,我头晕脑胀,火速地跑去厕所里将包子吐了出来,吐的时候看见那些蛆吃我吐出来的包子残渣,我又觉得恶心地吐得更多了,整个人瞬间像脱水般软在厕所门口。
“呵,不知好歹。”领导见我将他的包子吐出来,瞬间像变了人一样,冷冷地瞪了我一眼,气冲冲地走开了。
我虚弱地喘着气,脸色苍白,嘴里还夹着那包子的恶臭味,我忍不住又吐了出来。身后听见门“砰”地一声关上了,我的希望瞬间湮灭。
我体会到了牧朗冰那时候想吐吐不出来,吐了一地的渣水的感受了。
他一定比我还要难受。
我只不过是他的万分之一罢了。
我这点算什么?
奇怪。
不要想了。
不要再想牧朗冰了。
他不会来了。
他不会再来了。
也许他已经和小柔幸福地在一起了。
脑海中想到牧朗冰与小柔还有他们的孩子的时候,又想到我自己现在的处境,我忍不住委屈地默默掉眼泪。
我顽强地抹掉眼泪,抬起头望着天花板,不让眼泪掉下来。
坚强点吧韦美希,没有牧朗冰,你又不会死掉。
好饿。
身体发冷。
还颤抖。
肚子一阵咕噜,这种咕噜不像饿了,而是吃了那恶臭的包子遗留的味道,导致肚子反胃。
你看。
连我肚子都嫌弃包子的恶臭味。
我好像生病了。
这间小房子里臭气熏天,我看见窗外那明媚的阳光,窗外空无一人,隔了很久才经过一辆摩托车,一楼门口有人看守着。
我想逃,也根本逃不掉,难道要从这里跳下去吗?就算逃得掉,没有身份证,没有钱,人生地不熟的,谁会来帮自己?
得了吧。
窗户被封得死死的,我根本看不见外面更多的风景。
即便是白天,只有几处缝隙,阳光穿透缝隙照耀着这恶心的房间。
现在,估计是下午了吧?
似乎想到了什么,我说不上来的欣喜,趁现在没有人上来检查,我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内衣里藏着的钱掰开看了看。
内衣被我洗了很多次了,是我在来东莞的时候的一种恶趣味,妈妈总想要我把钱包放在腰间。也许是青春期,加上我那个时候喜欢缝东西,于是就把加厚的内衣划开,将五十元装上透明的袋子,随后缝在内衣里。
那个时候,我还得意洋洋地说我缝的手艺真好,随着事情越来越多,我几乎忘记了这样的事情。
没想到。
当时的恶趣味却成了我活下去的希望。
而且。
这是陈艺豪当时的工资。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我和牧朗冰还有小柔一起去溜冰场玩,很晚才回家发现妈妈在加班,于是我去厂里找妈妈,没想到却看见了陈艺豪在帮妈妈的忙,我记得当时的我很讨厌陈艺豪,觉得陈艺豪这样做真的很让我反感。
在陈艺豪准备离开的时候,妈妈给了我五十块钱的散钱,要我给陈艺豪,说那是他今天晚上帮她工作的工资,我不情不愿地追上去了,但陈艺豪却没有收。(第一部第四十章)
为了不让娅希一度地眼红这笔钱,我藏哪里都觉得不安全,于是藏在内衣里。(娅希一看见我有钱,就忍不住想借,然后就会很久才还,就算我藏在口袋里,娅希也总会想办法找到,她过年拆被人扔在地上的红包,可是拆出了好几块钱的高手)
我突然笑了。
啊。
好久了。
两年前的事情了。
时间过得真快。
好像这件事就发生在上个月,我记忆犹新,我记得我那个时候对陈艺豪的冷漠与态度,真的,我当时真贱,像个随时会咬人的狗。
我大概检查了下钱是否完好。
因为都过去那么久了,不知道它是否被我洗坏了,好在当时自己用塑料袋装包了一下,虽然有些烂,但还是能用,我只要去找那些老人消费估计就没事了。
我知道我这样骗老人很过分,但我不这么做,我没办法生活下去。
我只能这样了。
可是。
我该怎么逃出去?
一滴水都没喝。
一口饭都没吃。
好饿。
饿得身体发抖。
好渴,渴得我有些喘。
今天傍晚,有个女生走了上来看了我一下,我见过她,就是那个跟我分享她跟男生一起洗澡的女生,大大咧咧的,很是开放,似乎她是在看我有没有活着,只是打量了一下,随后关上门转身离开。
转身离开的时候,小声地说了句:“再见。”
似乎我听错了,似乎又没有听错,我已经饿得没有力气说话了,我面无表情,靠在墙边,注视着她把门关上。
我绝望了。
领导这是想把我饿死在这里吗?
夜幕降临,我两天没有吃东西了,饿得比昨天更严重了,我不知道现在几点,大概也就八点九点左右吧?
我决定向领导低头,我捂着肚子,艰难地站起,弯着身子一步步地挪向门口去,我本来想拍门的,却习惯性地拧了拧门把,没想到,门却开了。
没有反锁?
外面没有把我锁了吗?
我瞬间想到了最后一次来见我的女生,是她吗?
她是想让我逃走吗?
我的心激动得七上八下的,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自己在演电影般惊心动魄,我愣在门口思索了很久,想着自己如果没有逃出去怎么办?
我仔仔细细地将他们的作息时间琢磨了一遍,待在这里,他们是十一点睡觉的,我不清楚守门的人几点休息,但那个时候大家都回来了,应该不会有人看守吧?
那个女生要我逃走,她也一定在帮我吧?
我看了窗户外的缝隙,月亮很亮,路一定很明亮,不需要路灯,月亮也一定会照耀着我。
我咬着牙,为了不让自己制造出脚步声,我将拖鞋脱掉(统一穿拖鞋的),仔细地听着楼下的动静,担心他们还没有睡熟。
我又等了一会,才心惊胆战地走出门口,小心翼翼地关上门,一步一步地下楼梯,我边慢慢地挪动着,边左顾右望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我倒吸一口气,就连下楼梯的腿都在发抖,真怕自己摔倒制造出声音来,我努力让自己冷静,顺着楼下往下走。
顺利地走到一楼走廊,我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继续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动着,看着大门紧锁,我又陷入困难之中。
大门紧锁,没有钥匙,根本就无法从大门离开,而且四处大概有两米高,我也根本无法从那里翻墙过去。
我躲在隐蔽的地方观察四周很久很久,看了看那颗发财树蛮高的,估计能够让我翻过去,随后我就跳过去就行了。
我下定决心拼一次,如果失败了,我可能就会没命。
也许是注定吧,我蹬着脚,尽量不制造出声音,成功地爬到了墙顶,到墙顶后我才发现,大门门口有一辆面包车,面包车里有个人在睡觉,似乎是在打瞌睡,看来他是守夜的。
我边看了下地下有没有什么锋利的东西,边小心翼翼地、紧紧地抓着墙上的尖角,随后我整个人都吊在墙外,深吸一口气,松开手,任凭自己摔在地上。
大概是从两米上摔下来了的,摔下来的时候,我感觉我脚上的骨头都被摔碎了,疼得厉害,尽管很疼,我依然快速地逃离了面包车里的人的视线,生怕他发现。
我盲目地跑着。
一拐一腐的,像个腿部受伤的残疾人,我气喘吁吁,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知道我面前的方向是哪里,但我没有停下,我脚疼得让我感觉再这么走下去的话会出血,我十分心疼,可我心里一再三地告诉我的脚:“再忍忍,再忍忍,再走远一点就休息。”
我擦掉眼泪,身体依然没有停止过害怕,每次想到面包车会追上来,我就会忽然加快速度,拼命地奔跑。
赤裸的脚,最终被磨破皮了,出了点血,好痛,痛进我的每一根骨头。
我终于看见了一家卖烟水的小店铺,我从内衣里掏出钱,买了两瓶水两个面包狼吞虎咽地吃着,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才意外地发现现在已经差不多两点钟了。
我不敢靠近叔叔,害怕自己的味道薰臭他,我没有身份证,没有多少钱,我对叔叔说:“叔叔,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这里是东莞塘厦。”叔叔回答,他打量了我一眼:“你跟男朋友吵架了?离家出走吗?”
我十分委屈地摇摇头,仿佛看见了希望,边说边哭:“没有,我是进了传销逃出来的,叔叔,我没有穿鞋,你能不能随便卖给我一双鞋?烂的也行,我脚出血了。”
叔叔这才从收银台走出来看了看我的脚,我的脚脏脏的,沾满了灰尘,还有血,他看了看我,说道:“小姑娘你等等啊,我去给你找找有没有不要的鞋子。”
“好,谢谢叔叔。”我十分感激地鞠躬说道。
他转身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我看了看周围,发现周围依然没有什么人,只有这家店铺,我承认想多了,也许我是真的想多了,为什么叔叔进去没有出来?店铺里会有不要的鞋子吗?这里是店铺,不是家。
不对。
不对。
我开始惊慌了起来。
我居然会觉得这个叔叔跟那些人是一伙的,我吓得连忙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