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们科室几位医生照常到干部病区查房,我竟然在刘小龙父亲的病房撞见罗伟安,他甚是惊讶。
“甄医生这么早。”
“罗老板这是?”
“那个,过来看望一下老朋友。唉,世事难料啊,这么好一个人,可惜呀。”
病床旁边站着护工,在给刘文涛注射稀粥,很有经验。
罗伟安看着碗里的糊状东西,问了护工:
“这都有些什么吃的?”
“粥,白菜,瘦肉。”
罗伟安摇摇头,走出病房。看见我出来,苦笑道:
“老天爷真是捉弄……想吃不能吃,好吃不能吃,好端端一个人被折磨成这样,以前他身子可好了,魁梧,现在瘦成这样。”
我突然想起袁超帮我垫钱买药的事,问了罗伟安:
“你那个亲戚袁超呢?”
“怎么,他发生什么事?”
“没,我上次托他办点事,得给他钱。”
“多少钱?要是一两百块那种就算了,你救他的命,他帮你这点事,应该的。”
“一码是一码,我治这么多病人,是不是得接受所有人回报我,不合规矩啊。”
“他今天在医院,我刚刚还在大门口见到他。”
“怎么办,我忙不开去找他人,我微信转账他又不收。”
“你管他呢,他不是还要治病吗?能见得着,你救他的命,这恩情几百块都不值吗?管他的,百十块钱他破费得起。”
面无血色,罗伟安虽然精神爽朗,但看着比以前消瘦。
我想不到刘小龙今早还过来,看见我和罗伟安在病房门口,打了招呼,对罗伟安道了谢:
“感谢罗叔,我爸现在倒下了,能过来探望的就那么几个人了。”
罗伟安笑道:“撑住啊小龙,我刚刚也鼓励你爸了,但愿他能鼓起勇气,努力跑过这道坎。罗叔我也在抗癌,幸好有甄医生这样好大夫。”
小龙对我说:“甄阳,你任务重了。早上有两个检查需要签字,我妈走不开只好又跑一趟。”
一番客气后,我回去工作,岳父给我回了电话:
“你给我电话什么事?”
“没事,就问问你什么情况?”
“没事,我没事,我好得很。”
岳父急匆匆挂断电话,接着章媛给我电话,我躲进卫生间接:
“老公,我告诉你个事。”
“什么事?”
“我爸回家了。”
“好事啊。”
“可是他又走了。”
“为什么?又吵了?”
“嗯,吵几句就受不了,我妈说我爸想离婚一个人过算了,眼不见心不烦。”
“哎呀,搞什么嘛?吵什么不行吵离婚,一把年纪了。”
“有什么奇怪的,李老师去办离婚时,多老的夫妻都有,过不下去都要离。”
“好了好了,我还忙着,就挂了,回去再聊。”
“忙忙忙就知道工作。”
“老天爷,要还房贷啊,我工作可不是为了来享受的。”
没等我说下一句,章媛挂断了。我赶时间抽完一支烟,迅速回办公室。
罗伟安和刘文涛是如何认识的,我不太清楚,看得出来他平时没少跑刘文涛家,不然刘小龙不会这般客气喊刘叔。
上学时,常听刘小龙说,她母亲最怕逢年过节,因为会有很多人带着东西去他家,害怕丈夫被人挑毛病出事,能拒绝的能躲的都不见,亲友们的鸡鸭烟酒收下了,帮不了什么忙又怕说闲话。
和刘小龙的成长环境不同,我当时并不能体会他那种忧虑,他为人随和,最介意的就是我们称他县高官的公子。
现如今,他父亲遭遇病魔,他自己羽翼未丰,未来有多明朗不知。
在医院里,刘小龙的状况并不算太坏,有稳定的工作,福利待遇也还好,家里没有大开销。有些病患家属,甚至连像样的工作都没有,更别谈家庭积蓄。
据我所知,包括在医院和老家得知的信息。有些病人患癌,尤其是老年人,如果子女不愿意花钱治疗,觉得老人年纪到了就该死不必了浪费,把病人从医院送回家,都称是医生说没救了。还有的就是真的因为经济问题,找不到地方借钱,或是已经没有办法,只好无奈放弃。
毕竟,借钱治病,只是短暂缓解压力,花钱治癌既是风险投资,也是特殊投资,有去无回,不计成本,真的是为义务为责任为道德人伦买单,不为过。
癌症烧钱,这个印象,刘小龙早就听说,所以他昨晚问我治疗的费用,否则家庭经济被他父亲治病消耗光,过惯了优越生活的他,是很难面对接下来的窘迫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