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十点,我和章媛都在惶惶不安中度过每一分每一秒。母亲已经洗漱完毕,甄鸿艺已经躺在床上,等着奶奶一起躺下,给她讲山里小动物的故事。
章媛进入岳父睡的小卧室,看见岳父把被子挤放在枕头上,背靠着,艰难的喘气。
“爸,你能吃点不?我给你热热饭。”章媛道。
岳父摆摆手示意不吃,章媛无奈出来,进了卫生间,接好半盆温水,送到床边,惹怒了岳父。
“我呼吸都困难,泡脚就免了。”岳父呵斥道。
章媛端着脚盆出来,眼里有泪。
岳母打电话过来,我走到阳台,拉好门,点了支烟。
“妈。”我的声音有点无力。
“甄阳啊,你爸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好,可能,爸平时隐瞒了一些东西,疼了不舒服了他也不说。”
“可能是吧,自从去你们那回来后,他晚上就基本没睡,偶尔能睡个一小时,吃的也不多,拿过来的中药,喝不下去,只能用注射器给他打下去。他这病不会有危险吧。”
“妈,我跟你说实话,让你尽快安排家里的事,尽快过来,我就是担心爸突发什么状况,真的,一点都不夸张。”
“这样子啊,我去给你爸算过,说是不会有危险,他身上的病是时好时坏。”岳母语气轻松,从算命先生的话语里得到安全感。
“妈,不要相信那些东西了,爸的病是眼前看得见症状,说句不好的话,我是怕他突然昏迷过去,你们想见最后一面都难。”
“这么严重?”
“一点不夸张。所以你尽快。”
“可是你舅舅答应来接我,但他还在镇上办事,事情还没完,明天过去,估计也是很晚才到。另外,我在天没黑之前告诉过你爸家里的大伯姑子,他们明天估计忙了来不了,我也不敢跟他们说你爸病危,害怕……”
“妈,其他人就不管了,主要是你和章瑞,一辈子夫妻,一辈子父子。我看爸这状况,挨不了多久的。”
“又发现他什么严重的病了吗?”
“就是食管上面的肿瘤,转移了就很危险了。”
“哎呀,天天去找那么多中药草药来,都吃了呀,一点效果没有吗?”
“妈,你别想那么多了,尽快来吧,催催舅舅,把实情告诉他,现在什么事情急也没这这个事急,其他的先放放。”我深呼一口气。
“那,他这样子,去你们医院还有救吗?”我听得很清楚,岳母的哭声很重。
“太晚了,机会太小。”
我接着又打了章瑞的电话,确认他的机票改签的情况。
“姐夫,国庆节出行的人太多,太难改了,明天的不行,后天早上飞机。”
“高铁票呢?”我问。
“抢不到,我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的。刚刚妈给我电话了,我已经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岳父的声音从卧室传来,章媛进去后,被要求把卧室的窗给关严实。
而我站在阳台上穿着衬衫吹冷风,心想岳父的体抗力已经很弱,白天出去做推拿时,他还穿着一件厚外套。
章媛从卧室里出来,坐在沙发上,我走过来,想让她先休息,两个人轮换看着。
“你先休息,我看着。”
章媛起身拉着我进卫生间,关好门。
“你看一下,今夜不会有事吧?”章媛问。
“我看过了,至少一两天不会有事的。”
“我就是怕等不到我妈和我弟。要是不行,我想现在就要求舅舅去拉我妈,我很害怕你知道吧。”
小卧室又传来岳父的叫声,让章媛进去,章媛去了之后,还是帮他拍背,揉捏。
几分钟后,章媛出来,到卫生间找了一个小盆,很少用到。我知道干什么用,岳父已经很难起身上卫生间,我赶忙进去,观察了他的眼睛。
我想对岳父说点什么,可是脑子突然短路,空白。可能身子暂时缓解了一点,岳父开了口:
“甄阳啊,我在家和你妈聊,你们该再要一个孩子,光有一个女儿太孤单了。”
“爸。会要的,已经在计划中了。”我此时只能如此,好听的谎言,怎么高兴怎么说。
“我在家种的几亩果树,等过年你们回去就可以吃到果子了。”
“那么多果子,今年行情价格应该不错啊。”我根本记不得岳父种的果子是李子还是橘子。
“还不行,第一年结的果子,够自家人就不错了,每家送一点。等你们过年放假过去,我准备宰只羊,你们在城里吃不到正宗的羊汤。”
我内心百感交集,章媛已经洗漱好,换好的睡衣,又换成便装,表情平静难掩眼角的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