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黄剑的电话吵醒了她姐姐,他父亲早已醒来,两眼无光,呆呆躺着,听着女儿讲电话。
没有请假的黄剑准时起来,开车进了医院。
他姐姐只说了三个字:“老样子。”看着他父亲还是很痛苦的样子,只是呻吟声不是那么急促了。
在挂断电话之前,他姐姐还是告诉他好好上班,母亲可能要来医院照顾,他就不用过来了。
同一个病房里的家属,走到身旁问黄剑姐姐:“你爸爸得的是什么病,夜里一直呻吟,老人家很难受呀,都不怎么得睡。”
“肠胃上的病,有点麻烦。”
黄剑姐姐不敢说出癌症两个字,似乎说出来,大家就能看见这个病人就是在等死。
丈夫买了早餐过来,一份稀粥是给岳父的。从柜子里找来罩衣,想套在岳父脖子上,被拒绝了。
“我不想吃,吃不下的。”
“夜里怎么样爸,输液了好些吗?”
“变化不大。”
看着老人家说话费劲,黄剑姐姐示意丈夫少问,让他揉揉父亲的后背,然后端着自己那份早餐走出病房。
刘小龙的丧假结束了,早早返回省城,今天是最后一天,九点半时分别打电话给我和黄剑,想约我们吃顿饭。我还在北京,黄剑家里有事,我并没有刻意去隐瞒黄剑父亲的事,早前刘小龙也知道一些。
和我挂断电话后他直接到中医院去找黄剑,打电话给黄剑时人已经在科室办公室门前了。
黄剑还在工作,手里的事情还没完,刘小龙看得出来,只能长话短说。
“你老爸的事情我知道一些,我已经完事了,有没有我能帮到的地方,有需要我的地方不要客气。”
“谢谢兄弟关心了,现在人在县医院躺着,有家里人照看,暂时没事。”
简单几句,刘小龙离开了。他父亲也是回到县医院才过世的,黄剑知道这一点,心里一顿乱想。
医院那边,白天人多嘴杂,进来探视的亲友,大家彼此不认识,也不清楚床上躺着的是什么病人。一些话说出来,一旁的黄剑姐姐和姐夫非常难受,害怕父亲受刺激。
“癌症治不好的,迟早都要死,XXX撑不过半年,钱花了一点用没有……”
想开口让旁边的人不谈这些事,可是又觉得这样不妥,显得老人家有多脆弱。
预约了B超检查,放在柜子上的稀粥已经凉了,下床前还是问是否能吃一点。
“爸昨晚就没吃什么了,还是努力吃点吧。”
面对女儿央求似的口吻,作为父亲,他还是忍不住愤怒道:“能吃我不吃啊,还让你教我?”
黄剑姐姐害怕继续刺激到父亲,不再要求。其实这种气,也知道是父亲憎恨自己的身体如此,没有恶意。
看着岳父下床不便,黄剑姐夫先帮岳父穿好鞋袜,直接抱住放在轮椅上,收拾毛毯盖在他膝盖上,推着离开病房。
父亲很虚弱,天凉怕冷。在B超室等待了五分钟,抱着岳父上床平躺,黄剑姐姐看在眼里,从自己的手提包里取出湿巾,想递给父亲擦拭腹部的造口。有些矛盾,因为气温低,天阴越显得冷寂。父亲把湿巾拿在手里,最终还是没敢擦拭自己的腹部。他最害怕被人闻到自己身上的异味。
和丈夫走出门外等待,心情难受。
“如果爸有什么不测,应该怎么办?”黄剑姐姐完全没有经验。
“如果可能是在医院发生不测,提前告诉妈,妈会知道怎么做的,到时候配合她就行。”
“我夜里就是一直担心,我睡在一旁却不知道爸出问题,妈早上还打电话过来,问我情况,如果是医生告诉危险,她得提早准备。”
“我在车上睡也是不安稳,等会检查完了你去车里休息,我看着,治疗应该只有输液了,其他的做不了。”
“我都不敢直接告诉妈实话,不敢跟他说爸痛苦呻吟了一夜。我害怕告诉她担心她动摇,然后劝着我们把爸送回家。”
“不管了,待在医院吧,最坏的结果就是在医院不行了。就是不知道爸怎么想的。”
“他肯定是想回家的,希望在家过世,黄剑跟我说过了,在省城待着的时候,就是感觉可能不行,所以才骗着妈偷偷跑回家。”
“很矛盾啊,在家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也不能减少他的痛苦,发生个什么情况自己还不会处理,黄剑懂,但没时间,也没有仪器和药物。”
“我爸到现在还在埋怨我弟,经常设想要是不听我弟的话,没去做这个手术,会不会活得好一点?”
“唉,假设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癌症不治疗,恶化了,那是很快的。”
等待着医生呼叫,一起把父亲从床上抱下来,整理好衣服,到病房门口,黄剑姐姐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