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顺利过关。
数分钟后。
顾倩倩扒着杜旭脖子。
爹身上土有点大，跟野猪顶牛弄的，她尽量不蹭着。
大人们走得快，有点颠。
检查口离城门有段距离。沿途隔老远一只灯笼，在夜风中微微摇摆，宽阔直路平铺到底。
周围已不复方才排队待检时的拥挤，他们前面二三十米才有两人，再往前又零星几个，以此类推。
月亮出来，挂在沙漠那半边天，圆盘子。
好静，就大人脚下沙土“刷刷”响，更显空旷。
“没想到碰上沈孝秀，反而成为一大助力。”顾宝珊赶路之余，幽幽感叹。
杜旭微点头：
“嗯。听闻这人邪兴，却又真性情……看来，大雪山圣女的确是他心头肉。”哼笑。
对了，说起神仙姐姐，她不住夜明埠城内吗？为啥提早半日下车了呢？顾倩倩想到，问出声。
杜旭推测：
“应该住里头吧。这口子多外乡人走所以设了检查关卡，他们自己人应该还有另外的入城处。”
所以，日后还能再见到神仙姐姐啰？顾倩倩弯起眼睛，真好！
她才不承认自己馋糖吃。
冷不丁，顾宝珊歪头突然发难：
“哎，你刚才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怕我委屈，以后就一直不回坟山？”
杜旭吱呜，发现躲不过，左顾右盼道：
“哈？嗨呀……那，那不是为了跟人家套近乎嘛。”
亲！妥妥的送命题，爹你哪怕当真这么想，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呀！顾倩倩恨铁不成钢地撇嘴。
固然，相似的困境、选择更易顺利引发共鸣，老爹博同情的策略挺成功。但，若说那套言词全是现编的假话，她不信。人沈孝秀又不傻，纯粹的谎言如何糊弄得过关。
顾宝珊果然怒，狠跺丈夫一脚：
“我就知道！我当初瞎了眼，才信你的鬼话！”加快步伐甩下父女俩。
唉，亲娘这小暴脾气。顾倩倩做个扶额的表情，无语。
“哎呦呦！”嘴里叫唤疼，扛着包袱、女儿，杜旭单脚蹦跶追妻：
“你说不回，我们这不是没有回去嘛……都依你了，还不成吗？喂，讲点理啊，还要怎样……”速度丝毫不慢。
搂老爹脖子，顾倩倩贴着他耳朵嘟囔支招：
“少解释两句吧，赶紧认错、道歉！猪脑子啊，哄人都不会。”
杜旭忙着：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老婆你听我说……”
“切！”狗咬吕洞宾。顾倩倩把脸向后，看来时路。
天上有星，但并不很显。漆黑背景下，检查口灯火通明，光线最亮的地方，有俩白影依稀仍分辨得出，其中一个应该是沈孝秀。另外那个估计是月蛮城姓田的？
沈孝秀，沈家独秀，今儿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搁小说里，妥妥的男主角人设。
顾倩倩冒出个念头：
过些年，待自己长大之后，要么像神仙姐姐漂漂亮亮、也泡个同款超级帅哥，神仙眷侣、一生一世一双人；要么像沈孝秀那样厉害，名满天下、任谁都忽视不得，过个顺心如意！毕竟这世上，若想稍微任性，必须先有任性的资本。
就这么定了！非此即彼，暂时不作他想。
至于你说两个都要？哈！顾倩倩心里拍巴掌，暂时还是还别太贪的好，先立个小目标呗，万一一不小心就都达成了呢？嘿嘿！
视线往上飘，她昂头找寻天空里星。跟先前沙蛹车半夜停车所见比，虽然亮度不够，胜在数量众多，21世纪地球都市万难看到此类景象。
挺好的世界，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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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近在眼前。
爹妈间别扭终于暂时搁置。
光是门洞就好高，顾倩倩后脑勺贴脖子梗，起码前世六层楼，目测横宽四十多米。
进城者零星，出城的更少。可能因前面已经设过卡了，到此没检查，连守门人都无。
门楼上关了窗，有暖光自窗楞透出。
远看整座建筑，像深灰饕餮趴在漆黑中，眯缝眼、巨嘴大张，咽喉深幽。
听爹说，年幼那会沈孝秀被不良人拐卖，就是走到此处，激活了城门上的法器残片，惊动沈家城主亲临，被买断收做养子的。
顾倩倩迷眼，试图在飞檐砖缝间搜寻到报废法器的所在，无奈距离实在过远，天又黑，只影影僮僮窥见几块或明或暗的形状，猜测兴许便是，也不知有没看错。
她忍不住拍杜旭耳朵：
“爹，那上面是法器残片？”
“嗯。”杜旭并未详细回答。
“倩倩！”顾宝珊更低呵阻拦。
知道他俩在担心啥，顾倩倩配合地收声。她是躯壳小，又不是真傻，怎么可能在关键地方乱说话，甚至口误提黄泉镜呢。
这世上，修炼任何法门，除了师承功法，具备相应天赋更不可或缺。目前看来，天赋生成似乎挺随机，其强、弱，甚至方向都不一定完全符合血统、遗传，除非孕期使用特殊方法等人为强行干预。好比帅哥美女结合，照样有生丑娃儿的几率。
成名剑仙家中往下三代，兴许都未必能出个剑道天赋爆表的子孙，当然，也可能反过来，祖坟冒青烟，后代数人皆有较高习剑天份。明明是阵师、制器者后代，却具备乐修、剑修……资质的事，也常有耳闻。
朝不保夕的散修无所谓，但若家大业大，拥有与自身功法契合度高的弟子、传人，便显得尤其重要。
久而久之，世族中逐渐摸索出套方法，广为流传：挑选破损严重、无法修复，且与自家功法高度契合的法器残片，设阵盘连接，放置人流密集处，比如城门、闹市街口、庙宇阶前……假设运气足够好，恰逢天赋极突出、尚未有灵气的孩童路过，同属性残片作出反应，立即报知主人。
当然，这种漫天撒网、守株待兔的选才方式，成功率极低。哪怕四通八达如夜明埠，八道城门、百年来真正寻到的出类拔萃者，合共仅沈孝秀一人。然而，但凡能引发法器残片感应的孩童，天赋必定属最顶级，说十万里挑一都不为过。
先前黄泉镜正是被误以为残破，跟其余六件废品同吊在月蛮城城口门楣上，风吹日晒，按顾宝珊形容“当个迎客松”。
所谓“崩口人忌崩口碗”，这便是此时此地爹妈不愿继续谈论的原因。
顾倩倩识趣地换个话题：
“沈孝秀到底多少岁？爸你不说他比你大好多嘛，怎么看着这么年轻？”
“因为他六、七岁就养了剑丸。”这次杜旭倒是回答了。
剑丸，什么来的？新词。
“剑丸一般都是古剑仙在用，现代剑修很少练这个的。”杜旭。
“为啥，不好用？”
“剑丸的威力巨大，只是甚难修炼，而且需要练养结合，到相当程度才能具备攻击力。”杜旭评论，接着又解释几句。
顾倩倩模模糊糊得出概念……感觉，稍微像金庸《笑傲江湖》华山剑派气宗那么个意思？
按那书里设定剑、气两宗：剑宗前期威力大，后期平庸。气宗正相反，低开高走，越练越猛。至于风清扬那是BUG，不在此列。
与气宗类似，剑丸学成后牛掰、横着走，没成超级菜。
杜旭：
“剑丸本身也按品相分层，品相越好的层次越多。养剑丸者，剑意修炼每升一层，外貌便随之相应成长，反之基本不变，所以有坏心肠的人贩子为图好卖，给拐到的孩童养上便宜剑丸，其中最倒霉的那些，今生都将是幼龄模样。”便于卖作小厮、童子，甚至有龌龊者买来当**。
一辈子长不大，那多可怕。顾倩倩不由背后冷，下意识却脱口而出：
“那他小时候应该挺漂亮。”有颜值、值得投资，坏蛋才肯花剑丸钱。若太丑，似自己现在这般，呵呵，只能沦为虫饲料。
想到拐卖儿童，她怒气满满，撇嘴：
“虫巢不良人，个个死有余辜。”
杜旭想了想：
“沈孝秀最运气的，是身上剑丸品质平平，既不过好，也没太差。听闻是中品偏下，叫相思，统共五层，他十二岁就解开首层，二十出头又突破第二层。”
“剑丸还分品相、每把各有名称？”顾倩倩好奇，跟形容什么活物似的，怪稀罕。
“分。中品及以上剑丸，除外品级称呼，都独有剑名。”
杜旭科普常识：
“最差的剑丸统称草针，没啥用、不值得养，反而会桎梏了主人本身的发展。”
“最顶级剑丸，又名霸王丸，或者天命丸，意思是，除非老天开眼，否则完全突破、养圆满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顾倩倩皱眉：
“那岂不跟赌博似的？”
用自己大半辈子青春年华下注，且无回头路。选稍差的剑丸温养，难免心不甘；选太好的超出自身力所能及，结局注定必输。真苛刻，难怪古剑修没落。
杜旭想了想，不予置评：
“每个人，终究有每个人的选择、每个人的道。”
“传说，当年剑圣养的就属先天霸王丸，剑名极乐雪，极乐雪圆满之时立地成圣。”
“现在极乐宗里，银霜剑叶枫手上有枚比较出名的极品，叫春秋蝉，外号死蝉。”
他笑笑，不待女儿追问，继续讲解：
“叫死蝉，是原因叶家四五代人中，天赋最拔尖的剑修都养过这枚剑丸，结果不但无人成功，连能破解首层的都没，生生白瞎了忒多好苗子，还几乎拖垮整个叶家，沦为合欢宗一大笑柄。”
好比前仆后继妄想从化石蛋中孵出活恐龙。
呃，不过……顾倩倩思绪稍微飘歪。这世界貌似流行谁谁都多少养点什么。沈孝秀养剑丸，老爹契约绿猴子，老妈喂熊猫蚂蚁，不良人有沙蛹，卖菜的姑娘骑角蛙……
她突然想到：
“哎，不对！如果养剑丸，不突破身体就不长大、样子不变老，低级剑丸应该被追捧、卖很贵才对啊！这东西驻颜啊！”加大声音。
怕老的女人，只要在黄金年龄养上一枚，嘿！永葆青春。即便高级修行者衰老远比地球普通人体面。
杜旭泼冷水：
“想得美！剑丸必须在灵力完全稳定前，即未成年养上。”
“因为剑丸吞噬灵力成长，所以叫养。它最霸道的地方在于：不论品质高低，只要养了灵力便剩不下多少，且无法更换，或者半途改修习其他法门。”
“好好契合这枚剑丸、成为剑修，是唯一出路。”御兽、五行法术、赶尸……统统得舍去。
这个世界普通平民百姓，哪怕做个厨子、农夫，日常营生中也免不了反复涉及自身专修法门。
养了剑丸却不修剑道，等同无法修行、残废，无法维生。
哦，酱紫啊。顾倩倩才刚刚熊熊燃起的心思，瞬间熄灭。
古剑修，真是条苛刻又残酷的崎岖路。
杜旭总结：
“所以剑修算各类修士中最纯粹的那种，即便不养剑丸，人在剑在。我挺佩服剑修的，却绝对不会去当。”妥妥战斗职业，绝非安稳的生活职业。
顾倩倩点头，深以为然。
进得城来，面前是条大道。景观豁然开阔。
食肆、商铺、住家，还有敞开门的叫不出用途所在。
近处灯火通明、蔓延至远方化作星星点点，朦胧黄光、耀眼白亮，间中几点红……
路两旁楼房林立，三层五层、紧紧贴着挨着，高矮参差，砖木结构居多。
越往里，灯下行人渐增，街面变得熙熙攘攘起来。
甚至有拉客的，围着他们嚷嚷：
“住店吗？客官住店吗？价格实惠、干净卫生，包两餐……”毕竟背包袱扛行李，一看就是旅人。
不愧大城，好热闹。
空气中饭菜的香气弥漫。
顾倩倩皱起鼻子，大吸口气，韭黄炒蛋。
“爸，我们哪里吃晚饭啊？”
突然想吃菜、吃水果、吃……总之沙漠里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