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个比方,若老妈那样的白鲤鱼相当于传统中医,那么刀傀……勉强算西医术科走了歪门邪道?
但现代再差的小诊所术科医生,怎么也得注重无菌操作。不洗手、不消杀、不做手卫生,就给病人见血动刀子!顾倩倩直接看得头皮发麻。
若非今儿场面实在诡异,生怕露馅、坏老爸事,她都想大叫抗议,然后夺门而逃,奈何此刻自己左手却被刀傀牢牢按在几面,前臂内侧朝天。
杜旭挑三拣四,最终还是选定了三生烙,一顿讨价还价给出三袋粗金粒成交。
刀傀手指细长几近皮包骨,仿佛白额高脚蜘蛛的腿。指甲蓄很长,甲面凹凸,常年被烟熏泛黄内卷,丑。
顾倩倩半点都不想被这样的手碰到,一直往回缩。
刀傀嘴上咬着烟管,吐词含糊:
“非杜家坟山血脉融入三生烙,肯定困难。”
“好在有办法补救:瓶子里的泡着它的,是原主人未凝结心头血,配合特定阵盘,即便无亲缘外姓也能收归己用,温养上几年与身体相溶,就和杜家人没两样了。”被从自身口鼻中喷出的烟,呛得直眯眼。
近在咫尺,顾倩倩空出的另只手捂鼻子,气管仍火燎燎地辣。
黄泉镜反射,她现在五官、轮廓,都与娘胎里出来的原装迥异,唯独两样一致:身高、皮质。两世都白,加上年龄小,此时翻开的手臂内侧,粉藕似的没半点瑕疵。
刀傀指甲尖在剥皮鸡蛋般的皮肤上,飞快地一横、一竖,交叉做十字滑过。
明显刺痛!顾倩倩条件反射挣扎。
“别动!”刀傀不耐烦。
“别动。等会出去给你买山楂葫芦糖。”杜旭扶着女儿肩,温声许诺。
叉,谁稀罕!老子讨厌山楂,不吃葫芦糖!某人瞬间暴躁。
顾倩倩都没来得及发飙,被这么一打岔,只见雪白内腕处有嫣红小点迅速扩大,汇成粗线往左侧斜划淌下。
出血了!所流经皮肤微感温暖,血可不就是热的嘛。
伤口估计不只到真皮层,光凭指甲划效果丝毫不逊于手术刀,刀傀怎么做到的?还有,他甚至都没洗手,满满的有菌操作!
顾倩倩一脑门问号加感叹号。
刀傀飞快捻起那只玻璃瓶,忽略内里水银样金属粒在鲜血中蹦跶正欢,去塞口朝下倒扣于伤处。
靠!别人的血!顾倩倩瞪圆双眼惶恐,记忆中接连暴出大堆专用名词:
血行感染!乙肝!甲肝!HIV(艾滋病)!败血症!破伤风!
这么做真靠谱吗?
刀傀交代:
“自己扶着瓶。毕竟不是杜家人,与这三生烙不亲和。估计要等上一阵,实在没有别的鲜活血源可选,它才会勉强进入。”
话音未落,原本活泼的液态金属,猛然安静下来、不再跃动。
顾倩倩依言照做,心里小嘀咕:可问题自己真是杜家嫡支血脉,如假包换呢。
伤口皮肉一闪而逝的微凉,甚至都未觉痛,明显被穿透感令她忽而省悟,那枚游鱼样跳脱不停变换的银亮三生烙,已没入其中。
顾倩倩愣。原本就紧张,忍不住硬着脖子转头去看老爹。
同时愣住的还有刀傀。目睹三生烙毫无迟滞,以堪称急不可耐的姿态自动抢入,他似乎瞬间明白了啥!多皮的面颊,肌肉接连抽搐两下。
成功了?顾倩倩细细体会。似乎没啥太不舒服,表皮剩下点火燎燎痛,局部皮下胀。
杜旭赫然露出个得逞的笑容,迅速一把将女儿护到身后,顺手稍用力按了按冒血的伤口。
顾倩倩顿时感到阵麻痒,竟疼痛全消,低头看时,只见老爹捏着搓灰棉花样飘渺的雾气,鸿蒙死气!再瞅自己内关穴,指甲盖大的皮肤范围焦枯发灰、向内紧缩。鸿蒙死气有腐蚀作用,衰败遭遇的一切生机。
杜旭甚至还有闲心解释:
“三生烙,三生烙,接种最后那步,必须用鸿蒙死气烙上,才算正宗,后续不易化脓发烧。”
“当初你爹我的是首次接种,程序可麻烦了,还难受,幸亏你这是二手货。”
他摆显说得飞快,自豪:
“丫头,记好了,三生指前世、今生、下辈子,意思是:过去现在未来永远活是杜家人、死是杜家鬼。”
杜家,永远?如此凶险关头,由不得顾倩倩细想反驳。
刀傀已回过神,带翻矮几猛站起,须发怒张弓着背,仿佛发飙的老猫,恶狠狠:
“坟山杜家?敢问高姓大名?”
杜旭昂头,干脆连语调都懒得继续伪装,傲然:
“你少爷我行九,阡陌坟山现职游骑校尉,特前来追查族人失踪一事。”
刀傀恨恨,气极反笑:
“好,好!好的很!不曾想终日打雁,今儿被啄眼,我是彻底看岔了。这真是你儿子?”目光扫过顾倩倩。
杜旭像极刚偷了公鸡的小狐狸:
“亲生亲养。倩倩,跟人打声招呼。”
打招呼?跟他?说,说啥……顾倩倩完全没反应过来,紧紧靠着父亲腿,末了,憋出句含糊:
“嗨!”(作者捂脸:我的主角,怎么这么矬。)
两个大人却谁都没在意,对峙气氛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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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傀沉吟,脸上划过丝恍然:
“杜旭。你就是之前在西城门口跟金蓟门、沈孝秀过招的人!”
杜旭笑得坦荡,白牙整齐。
脚旁竹筒水烟糟踹翻,彻底熄了动静,刀傀点头赞许:
“有点胆色,豁出亲儿子……若非现场亲测过这小娃资质,我也不能着了你道拿出三生烙。”
歪头想想,他自嘲:
“也对,满盘阴沉木,除外坟山那破地方,天下还有哪里能生出这样资质偏颇的天生鬼物?”
杜旭淡淡: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你这条狼。我坟山十几口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说吧,谁是主谋?甭想糊弄我你只是个销赃的。”
刀傀干笑两声,些微懊恼,抬头:
“姓杜的他M的一窝疯子,呵呵,那就要看……看你有没资格问了!”
话音未落,原本挤得满当当、堆货仓库似的四周,赫然嘈杂起来!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每个夹角、每条间隙内都有动静!活的,蠢蠢欲出。
什么东西?!顾倩倩快速来回转脑袋,瞳孔微微张大。
分明啥都看不到,却忍不住脑补画面:
密密麻麻细小的多足生物,不止一种,焦躁着互相拥挤踩踏,正伺机喷涌扑来……
立在墙边八角琉璃灯,橙红芯炎“哔卜”爆响,突兀转为纯绿色,火苗窜高两寸许,发出轻微“呼呼”声。于是,视线内所见一切,皆染上层鬼影栋栋的翠青。
“爸……”话刚出口,顾倩倩便被拎着衣领强行转了个身,脸朝门外背后受力。
仿佛坐滑梯似的,杜旭一把将女儿推开,送出五六米。
背后“咣当!”,实木大门紧紧闭合。
力道消失,反应过来时,她赫然正跌坐在房门口崩沿的石阶上,手里捏着小半瓶用剩的死者心头血。
“爸!”这下顾倩倩是真慌了,一骨碌爬起,回身赶紧就去推房门,纹丝不动,改推为踹,踹不开!
屋内传来杜旭闷闷的喊话声:
“乖乖原地呆着,啥都别碰,啥都别摸!”
以及刀傀狂笑声:
“对,乖乖原地呆着,等下替你老子收尸!我这小儿魂魄还欠一桩。”
里头凶险,老爹万一分心,被……就遭了!顾倩倩毕竟不是真四岁,急得七窍生烟,声量却降至耳语程度:
“爸——”尾音颤,她硬生生咬牙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