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正午风呼呼。
绿猴子已被收回飞棺内消失。
杜旭迈开长腿闷头“咔咔”急走。
太阳大倒也不冷。
顾倩倩坐他怀里,揣小手搂着那只封印有死气种子的假鸡蛋,百无聊赖:
“还有多久到搭车的地方?”
周围景致没看头,净是些普通山、石、树,既不嶙峋壮观也不柔美秀丽。
杜旭咳两声,瓮声瓮气答话:
“急啥,又不用你下来走。”
顾倩倩皱眉,警惕:
“你不会是自己跑一圈挨揍伤肺了吧?为什么突然开始咳嗽?”
昨日她躲进小红棺前,老爹可还好好的。
杜旭重重清喉咙:
“瞎想啥,哪那么容易就叫人揍了。估计我有点受凉。”
顾倩倩半信半疑:
“你说,那些想抢死气种子的人这会儿都散了吗?”
杜旭咧牙笑:
“不散还能怎么着?他们追着错误目标一通乱战,等回过神来我们早跑远了。”
他眼神小嘚瑟,分析:
“这趟主要是种子面世得太仓促,估计所有人都没机会事先准备,恰好得到消息的绝大多数又非死门修士。是死门修士的则要么修为未够,要么功法不行,于是咱冷手捡个烫山芋。”
“修死门术法寻到准确地穴阴眼不难,端看是否能躲过行尸、先来后到。钓种子这关取决于修为、运气相结合。其他门类修士所有自知之明、清楚术业有专攻,本事不济等在外围守株待兔才。所以,种子脱离地穴到手后才是真正重头戏。”
顾倩倩点头:
“所以要把它封起来给我拿以防气息外泄,还放好多假货出去做障眼法。”
她突然想到:
“等等,为啥不干脆一开始就放进小红棺?”那样多省事,隔着层世界随身带,别人基本无从感应。
“不行,因为尚未契约。这类无主的高级灵物,最好不要太脱离掌控,容易生变。”杜旭解释。
变?能怎么变?
她听得似懂非懂。
知道的未必能找到,找到的兴许钓不着,钓到又不等于保得住。
“也亏得那黑鲤鱼白寿告诉及时,跑到地方才发现被人捷足先登可就真怄死。”顾倩倩小庆幸。
杜旭嗤之以鼻:
“你以为他安了什么好心。死地,你妈修生门术法压根甭想进去,明知我身上有伤,搞不好便跟你俩都陷在里头。”
家破人亡……不管是否白寿留言的本意,但凡他本事差点这事都悬。
顾倩倩默了默,此趟确实收益大同时风险亦成正比。但她宁愿阿Q些感谢,也不希望因为自己差点被误杀,老爹日后还记仇心心念念对上那条黑鲤鱼。
杜旭露出抹怀念的神色:
“燃着死气能冒充种子的那药方还是当年听宵哥哥淘换来的,可惜那会我们所知的地穴都有主、归全族,不必争抢径直以功勋兑换垂钓权就行,那药毫无用武之地。”
杜氏边缘分支,名字毋须像嫡支按字排辈,例如杜广承、杜广旭、杜广夕。杜听宵其人,顾倩倩不止一次听爹叨念,他是杜旭家道中落后青春期的好朋友、铁哥们,可惜早逝于顾倩倩爹妈初次相逢那趟南越国秘境探险。
“我同姐姐的垂钓资格是你奶奶过世前便买好无可更替的,最顶级地穴。所幸契约到的死气也够霸道、凛冽。”
“听宵哥哥家境况差,只能在公用的垫底地穴碰运气,钓上来的货色强差人意。我们总幻想能发现个无主的阴眼连种子一锅端……整天做白日梦。倒是你丫头运气好,撞上门来的宝贝。”
死气也分三六九等,看成色。顾倩倩想起红花小院招待过那带瘦狗、年龄能当爷的“四十六”堂兄,死气稀薄得像撮飞灰。
说到这,杜旭叹气:
“他要还活着,孩子估计赶你大了。我们那会是真穷,有时候没饭吃就去蹭人家凉茶喝,谁知却越喝越饿,想说去睡觉吧,又饿得睡不着。蛇、田鼠、蚂蚱……甚至蚯蚓、蟋蟀都吃过,逮啥吃啥。”
“你奶奶还活着的时候,咱家曾摆过流水席面六七天不带停的,姐姐跟我身边都大帮人伺候,什么样精致吃食没有……呵呵,谁又想到才几年变成要跟野狗嘴里抢饭。”
杜旭自嘲地笑笑。
“去南越国秘境、报名家族擂台竞争排名……这些原都是听宵哥哥的主意。我那会儿但愿凑合吃饱穿暖就成,哪有那么大气性。他却说不成,几人中唯独我根基、死气品质高有希望契约上高级行尸。我发达了才能回头罩着大家过好日子。”
顾倩倩昂头,看不清老爹什么表情,单见下巴线条紧绷。
高级契约尸有了,家族排名也有了,但故人却消失在岁月更替中。
听得心酸,她转移话题:
“那听宵……伯伯怎么死的?”
杜旭抹把脸:
“被蛇吞了,我赶过去他囫囵个都没影了,就剩只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