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宁家门下的大夫的到来,让朱家军终于能松一口气。
这一此的剧毒对朱家军的损伤实在太大,因毒而死的就有近千人,被毒素坏了根基再无力一战的更是成千上万,还有五六百人毒素轻微可以再上战场,但清理毒性修养身体都需要时间。
朱家军的元气被中伤,急于补充的兵力,然而鲜卑府的驻军能用的不多,朱承元也不能把这部分可用的人抽调到前线,各郡中必须留足应付匈奴突袭的人手,免得腹背受敌。好在匈奴兵也折损了不少,朱承元秉承宁缺毋滥的原则,与古朝安和军中大将绞尽脑汁思索如何用留存的兵力应战匈奴。
战事还在继续,匈奴大军来势汹汹,前线的朱家军明显感受到自从匈奴王归来后,这些人好似被蛊惑了一般,交战中比任何一次都要拼命。
朱定北也时刻不敢松懈,一直算着时日,等待羌族那边的事态发展。
在此之前,宁衡将吉尔令回归后的一些异状告知了朱定北。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匈奴境内某山脉和凉州与匈奴接壤不远处的一处荒山开采上。
无一例外地,这两座山峰上都开出了金矿。
朱定北面色凝重:“难道……李家把那一卷宝藏图,交给了匈奴?这就是他们合作的诚意?”
宁衡的猜测与他一致。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事情就棘手了。他们二人都是太.祖宝藏真实面貌的知情人,若是其他人即使知道匈奴此时的行动也不会有如此猜测。但手握宝藏的李家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他们还有深不可测的李党人士,这些人才是宝藏图卷的应有的持有者才对。
可除此之外,似乎又没有第二种解释。
“从咱们宝藏图卷缺失的那一块来看,少的是西北三州。或许与凉雍二州接壤的六百年前的鲜卑族地界中也有一些巧合地被收录在内,数量一定不多。”
宁衡语气沉重。
凉州、秦州、雍州,此为大靖西北三州。匈奴人手中若是有这一份宝藏图,他们的目的肯定在于攻打这三州,而不是鲜卑府!
且雍州与司州毗邻,真让敌人攻打下来,必定剑指洛京,大靖皇朝唇亡齿冷,又无天险护佑,危在旦夕。
朱定北:“就不知匈奴有没有这个魄力,把宝藏图与羌族交割。”
他说着,指骨捏的发白。脑中飞速地闪过解决此事的办法,目前可以做的,只有通知凉州做好硬战准备,使鲜卑府和宁州二处分别功课匈奴和羌族,让他们分身乏术,更重要的是,尽一切力量阻止匈奴和羌族进一步的合作。
急促地将信笺写好,盖上朱家印信,传战鹰以最快速度送出,同时命三名精兵前往三方边境与三方的朱家领帅详谈。
安排好这一切,朱定北仍然心中不安。
宁衡道:“此事非同小可,现在能咱们能赌的就是匈奴王族的耐心。如若他们有足够的野心,耐得住诱惑等待时机,我们就有反手的机会。”说着,他微微舒展了神情,抚上朱定北的脸颊,安慰道:“放轻松,事情还没到最坏的那一步。我们能做的事情还很多。”
朱定北掀了掀眼皮,从沉思中抽神对宁衡笑了笑,“坐以待毙从来不是我的作为。况且,这一场仗他们想打也打不下去,短时间内匈奴也舍得不将这块肉递到羌族口中,我们有的是时间和他耗。”
他想不通的是,匈奴既然得了这一份宝藏,又为何要促使鲜卑府立军一事。
这对于他们的计划而言,并没有任何好处,反而是一个巨大的阻拦——哪怕他们没有猜测到自己培养这些人就是要挥军,主动攻打匈奴和羌族的野心。
他将自己的疑惑说与宁衡听,后者同样想不出匈奴真正的目的,他们不会认为匈奴天真到以为能够像利用此前的鲜卑驻兵一样,策反这些新军倒戈相向。他们势必有什么倚仗,又或许,匈奴祖先在离开鲜卑部族时,曾在鲜卑内部埋下后手,这就是他们有恃无恐的理由。
而这些隐患是什么,他们无从猜测。
朱定北头疼道:“不管怎么样,鲜卑立军一事必须要快。”
他目光中透露出坚定,如果事情确认到了这一步,那么朱家对新军的培养必须不能藏私。与他之前有所保留,让朱家军以行军鬼策训练全军保持大靖最高战力的私心,再不能实现了。
宁衡拍了拍他的头,朱定北满腹心事也没有阻止他。两人各自深想,间或交流几句,待到时辰至晚,宁衡才出声催促朱定北回后院入睡,千叮咛万嘱咐他不可因思废寝。
朱定北笑道:“这几日你在我府上留宿这般频繁,看来长信侯爷确实是翅膀硬了,可以随心所欲了?”
想他们年少的时候,便是多说几句话都担心皇室因他们交往过密而有什么举动。如今,全洛京谁不知道这一代长信侯爷与镇北侯府交往密切,而他宁衡毫无保留地用行动告诉皇帝,告诉百官,他就是朱小侯爷的靠山——这也就是传闻中弱不禁风不能上马应战的朱家废物,至今没有一个人敢找他不痛快的原因。
毕竟在洛京,不把镇北侯府的一众莽夫放在眼里的世家比比皆是。
宁衡应声而笑,“陛下近年来琐事杂多,本侯如此尽心尽力为他分忧解难,他便是想管也得三思而行。”
此言,不可谓不猖狂。
朱定北朗声大笑,他就喜欢看皇帝不痛快又拿他们没办法的模样。
而此时皇宫之中,皇帝与陈府管家手谈了几局,完全忘了时间。东升太监心中焦急,却也不敢出声打断两人在棋局上的交锋。
曾经名动天下的国手管公,棋力越发深厚,但皇帝依然游刃有余。
老管家心中叹息,想当年,这一位的琴棋书画皆承自于老大人,只有棋一事上,他的天赋总落在梁子熙下风,每每交战都被对方打得落花流水。此时看来,当年的七皇子如今的皇帝陛下,不过是哄对方高兴罢了。
这么多年过去,便是他在棋局上应对起来也不得不步步为营小心谨慎。
等到这一局结束,天色已经到了一日中最沉黑的时刻。东升太监这才敢出声提醒时辰,老管家顺势告辞,贞元皇帝看着自己赢了半目的棋盘,若有所思。
面对从前的故人,他才知道自己当初一味想要从对方身上找回从前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近乡情怯。
越靠近对方,他便越不敢轻易提起过往,触碰当年的回忆。
仿佛,那些记忆中的美好脆弱到一触即破,就会流露自己曾经不真诚的那些丑陋面貌,更唤醒他一直不敢面对的面目全非的真实。
但他仍然不肯放手,不想让这个见证了年少轻狂和牵挂着他唯一执念的人离去。高处不胜寒,他曾经信誓旦旦可以承受这样的孤独,可到如今却已不仅仅是缅怀年少时的温暖。他承认自己,渴望回到从前,再看一看故人旧事,挽回那些他不愿去伤害,曾经拼死想要守护的人。
……他真的老了吧。
东升太监退守在殿外,暗自抹了眼泪。
自从确认梁三少爷再不可能复生而返后,皇帝陛下的状态一日比一日差。他明白陛下心中的羁绊,只要那人还活在世上,哪怕是满腔怨恨,陛下也觉欣喜,仍抱着破镜重圆的期盼。
可是现在,连奢望都被打破了。
他真的担心,再这样忧思下去,陛下的身体就拖垮了。
可他也毫无办法,他乞求老管家能够给陛下一丝安慰,在他面前陈情,试图为当年的陛下开脱。但老管家只是冷脸相对,丝毫不为之所动。
那时他心里便明白,除了当年目睹陛下疯狂痛苦的自己和暗卫们,这些或多好在往事中沉沦受害的故人断不可能原谅陛下,更不会有恻隐之心。
东升太监无声地叹了一声,若是梁三少爷当年不曾逃亡,不曾陨落在某一个天涯海角,那该有多好。
这般想着,寝殿中传出若有似无的声响。
东升太监赶忙收拢心神,侧耳听了一下知道是暗卫在对陛下汇报,便放松了神情,静静地立在殿外守候。
而寝殿之中,贞元皇帝拥被而坐,听着暗首汇报道:
“陛下,贵妃娘娘身边的掌事宫女红蕊,和一等宫女春夏已经查证是暗桩。红蕊掌宫不等拿问已经自裁,查探她的寝房,一无所获。另外,春夏已经受审,确系为敌方暗桩。据她口供并不知自己到底是何立场,不过她指认一处敌方窝点。”
——上洛郡,良月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