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是个面容和善、眉眼带笑的中年女子,出自尚仪局。
芹香、藕香听名字便知道是与其他香儿都是礼嬷嬷教出来的,如今同在一处当差又同为贴身宫女,大家倒也融洽。二等宫女十个,乃是桃红、柳绿、黄莺、白雀、青鸾、红鹤、琉璃、翡翠、玛瑙、琥珀,倒也好记。太监副管事名叫李阳,带十个精细小太监也请过了安。至于粗使的仆妇太监,不必晴翠上心一一记名字,只管交给三个嬷嬷与陆仁嘉李阳管理即可。
呼啦啦一群人拜见新主子,按理就该发见面红包了。
晴翠已知道宫里一串钱折合一两银子,想着小元宝好看,便与秦嬷嬷商量:“嬷嬷,这回咱们不发铜钱了,直接发元宝吧?”
秦嬷嬷一拍脑袋,笑道:“娘子想发铜钱也没有,铜钱箱子留在行宫没带来,这回咱们宫里最缺的就是铜钱了!”
“都是我的错,”话至人至,郑嬷嬷带着几个小太监端着红盘子进来,故意叫外头的人也听到,“当初我是想着,娘子这样得陛下宠爱,既回来还要晋升,陛下少不得再赏,做什么要把那笨重箱子全带回来?却忘了这茬了。”
一盘盘银元宝晃得人眼花缭乱,郑嬷嬷叫人上来一一分发,二十五个粗使男女每人二两,十个精细太监每人五两,副管事李阳十两银子并一块玉佩,十个二等宫女每人五两银子并一支发钗,刘嬷嬷十二两银子,另赏金镯子一对,金戒指一枚。
众人虽然早听说御女娘子得宠又大方,但见面礼如此丰厚还是不免震了一下,粗使宫人更是高兴,这一赏就抵得上四个月的月钱,果然找关系来昭阳宫来对了,是以个个谢恩谢得很是用心。
郑嬷嬷适时开口:“咱们娘子向来不刻薄,方才还吩咐厨房炖上肉骨汤,好叫宫人喝一碗挡挡寒气,最是心善慈悲。只要你们勤谨做事,在这昭阳宫里必有好日子过。要是来了昭阳宫还惦记着腿往别的宫里走,心往别的地方使,惹得菩萨发了怒,那也有金刚手段叫你们知道知道。”
刘嬷嬷忙说:“请娘子放心,奴婢们必定尽心尽力。”众人齐声道:“奴婢们必定尽心尽力。”
众人领了赏钱退到外头站好,齐尚宫又送上几本名册,笑道:“这是娘子在六尚局专使宫人的名册。如今不算昭阳宫里留下的,尚食局司膳处还有专人一百三十人,伺候娘子一日三餐;司酝处专人十二人,负责制作酒与肉酱;司药处专人二十四人,负责迎送太医司医生、登记药方、抓药熬药送药,以及按摩推拿;司饎处专人十八人,以备薪炭器皿。
“尚服局司衣处专人二十人,负责记录管理衣服首饰数目、按时节提醒飞织令制作更换衣物;司饰处专人二十人,负责洗沐等所有事宜;司仗处专人一百八十人,负责宫里宫外的出行仪仗。另赐金吾卫二百四十人,归卫尉调度,在宫中则为昭阳宫卫队,出宫则随从护卫。
“尚寝局司舆处专人七十二人,负责辇轿伞扇等物的晾晒收藏打理。尚工局飞织令专人三百六十人,负责衣帽鞋袜制作。”
晴翠听得头皮发炸:“不用不用不用这么多人,都回去吧!”
齐尚宫笑道:“娘子说哪儿的话?这是陛下亲自过目拟定的,我们这可都是奉旨办事。”
晴翠听见是圣旨,知道无法再推,只好拉着郑嬷嬷的手说:“嬷嬷,你快帮我算算得发多少钱。这事得赖你,要是把铜钱箱子带回来,好歹还能凑一凑数。”
齐尚宫笑道:“六尚局宫人不必娘子出钱,这些人也没有过来,平时娘子见不到她们。下官来送上名册,是方便娘子知道六尚局里哪些人负责昭阳宫的衣食住行,或者要做什么,或者哪里出了纰漏,找人的时候也好找。”
晴翠这才松了口气,又说:“就算不用我出钱,人也太多了。”
司簿娘子忙殷勤说道:“这就是宫里头的规矩,陛下生怕委屈了娘子,司仗处、司舆处、飞织令以及司膳处,都是额外加了恩典,更特别赏赐卫队二百人,这岂是能推辞的?娘子不要忧心这些琐事了。”
将名册交给秦嬷嬷,齐尚宫道:“下官还有事忙,只是这宫人名册必得亲自交到娘子面前才稳妥,因此抽身过来一趟。这就告退了。”
司簿娘子也说:“下官已将人送到,也该回去了。”
晴翠忙说:“辛苦二位了。嬷嬷。”
秦嬷嬷忙拿了精致绸缎小荷包,一人塞过去一个:“二位辛苦。”
两人笑得更开了:“这哪儿好意思呢?”
晴翠说:“别推辞了,我也不跟你们客套浪费时间了,快忙去吧!闲了过来喝杯茶。”
齐尚宫与司簿娘子都笑道:“一定,一定。下官告退。”
晴翠挥挥手同她们告别,秦嬷嬷送到殿外方回。
晴翠和飞织令见面多,也熟,又摸出一个同样的小荷包给她,飞织令一摸便知道是个大红包,忙笑道:“可不敢受娘子这么大的赏赐。”
晴翠说:“你们来送衣服,天又冷,活又重,我这里刚还在收拾厨房,汤没炖好,你们拿钱去找韩尚食那奸商买碗热汤喝,暖暖身子。”
飞织令笑起来:“韩尚食这奸商的‘美名’可真是人尽皆知了!”又说:“下官这差事,按说不敢惊动娘子,只是下官没权自个儿召集昭阳宫的所有宫人,只能禀告娘子,请您下个令了。”
晴翠点点头:“知道了。秦嬷嬷,叫大家来领衣服吧。”
秦嬷嬷答应一声去了,不多时大小太监并粗使宫人先过来,随后芙蓉园里各处宫人并烧炭工、花匠等也赶了过来,反而是厨房因忙着整理仓库收拢东西,到的最晚。昭阳宫原有宫人与新来的汇合一处,挤挤挨挨人头攒动,许多人站不开只能被迫到外头长街上排队。
见人到齐,飞织令先是走了一下流程,颂扬陛下恩典,这个年年都有,宫人们也习惯了,谢恩之后便排队领衣服。本以为还像往年一样是一身棉衣,有些手头宽裕的宫人还想着待会儿直接跟飞织令交钱再买个帽子鞋袜,没想到领了棉衣还有家常短袄,领了短袄还有帽子鞋子棉袜手套,齐全得令人不敢置信。数量也非常可观,郑嬷嬷和秦嬷嬷以及新来的刘嬷嬷、陆仁嘉和新来的副管事李阳,每人六套,侍女太监及粗使宫人俱是每人四套。
不光粗使宫人,就连郑嬷嬷也有些发呆,问道:“飞织令,份数莫不是弄错了?”
“错不了,这可是陛下亲赐的恩典,哪能错了呢?”飞织令笑得见牙不见眼,“陛下对玉露殿,啊,对咱们昭阳宫可是上心得很,特意吩咐了:‘连着御女身边那些嬷嬷、宫女太监的衣服,一并都给做了,近身伺候的做双份。粗使宫人往年只有一套,御女见了必定是不安心的,少不得还要出钱再做。就直接给粗使的也每人四套就是。’”
众人无不惊喜,各个高声谢恩,整个昭阳宫喜气洋洋如同过年,晚上凌清辉过来,一坐下就问晴翠:“今天怎么了?我刚一进门,院子里站着的扫地的全给我趴下了,把我吓一跳。不年不节的行什么大礼啊?”
晴翠嘿嘿直笑:“今天冬衣发下来了,大家感激陛下感激得不得了。你没被他们抬过来我还奇怪呢!”
凌清辉连连摆手:“可饶了我吧,消受不起。”说着又伸手摸摸晴翠:“手凉不凉?手炉送来了没?”
晴翠笑眯眯歪头:“手炉脚炉都送来了,但我不想用,本来地龙就烧得热乎乎的,还有热羊汤喝着,哪儿还能冷呀!”
凌清辉笑道:“今天炖的羊肉?和鱼一起是不是有点太鲜了?”
晴翠解释道:“是因为今天陛下送来好多好吃的,我就叫厨房炖羊肉汤,再把那些什么羊肠子、羊肚子、羊心羊肝羊肺的切点放进去,昭阳宫谁冻得慌都能去喝一碗。她们炖好了先给我送来一碗,刚喝了没多久。这个就是一直在锅里烧着的,不是今晚的菜。”
凌清辉笑道:“这么大方啊?羊肉都舍得赏下去?”
晴翠一愣,想起白天韩尚食和乔红案的叮嘱,小声问:“是不是不能这样做?”
“有什么不能的?这是仁善之举,”凌清辉转头吩咐周瑞祥,“跟尚食局说,往后牛羊鸡鸭排骨之类来了新鲜的只管往这送,柴炭也要管够,账目都从朕这里走。”
晴翠乐道:“谢陛下!”
凌清辉也高兴:“过两天下头该送上来乌鸡了,到时候让乔红案炖点红枣鸽子乌鸡汤,你想起来就吃一罐,今冬务必养好身体。”
晴翠点头应了,又提起鲜鱼来:“既然冰湖冬天也有鱼,我们后头那个芙蓉池是不是也能养鱼?”
凌清辉笑着点点头:“能的,松原贡来的鲜鱼一顿吃不完,我也是往那湖里放,养着吃一冬新鲜鱼。”
晴翠说:“那咱们直接在芙蓉池养鱼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从其他地方送呀?”
凌清辉说:“因为冰湖鱼又大又鲜,肉质紧实弹牙,不是咱们这里普通水池子能比的。待会儿你尝尝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