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去了明春苑,晴翠才意外发现皇后安排给她带的人是小蕊。
这倒有意思了。
晴翠一笑:“永福宫和昭阳宫布局相似,后头也有一个花园,名叫琼林园,园中太液池旁有一宫殿名为飞鸿,你就住飞鸿殿东侧烟雨阁吧。”
蕊侍巾甚是有礼:“多谢贵姬娘娘。”
蕊侍巾行李不少,晴翠吩咐人帮她拿着,陪着她到了烟雨阁。正忙着安排人给她收拾屋子,另一个分过来的侍巾也在宫门外候旨了。
晴翠便说:“叫她直接过来这里吧,西侧的绿霭轩正好给她住,两人也能作伴,这里住着也凉快。”
此人姓佟,原名佟冰凌,因怕凌字犯讳,上京前改成了佟冰雨。晴翠一听这名字就说:“你这八字不太行啊!老在名字上跟犯讳这事较劲。”
佟冰雨心里一哆嗦,忙道:“嫔妾无知,还请娘娘指教。若有犯讳之处,请娘娘赐个新名字。”
“哦,这回反过来了,不是你要改名,”晴翠有些无奈,“蕊侍巾方才过来,本宫安排她住去烟雨阁,你却名叫冰雨,大家都在一起住着,恐怕你心里不自在。”
佟冰雨松了口气,笑道:“烟雨阁名字好,这里临着湖边,本就水蒙蒙的,夏日里听着也凉爽。既然不是嫔妾冲犯了贵人,那就不要紧了。”
晴翠看她性情温柔开朗,又不刁钻,心里很高兴,安排她住下后又收拾了些古董字画叫人送去摆上。
下午两人来请安,晴翠便给她们赐了座,上了茶点,聊些家常:“蕊侍巾,我光知道你叫小蕊,还不知道你名姓呢!”
小蕊说:“奴婢原姓徐,名叫徐荟,因荟字冲撞圣人,皇……唉,皇后娘娘偶然一次听到,就下令改了。奴婢宫中名册上记的便是徐蕊。”
“那我往后就叫你徐侍巾了,”晴翠又问,“你家乡哪里?口音我从来没听过。”
小蕊叹了口气:“奴婢从小被人卖来卖去,也记不得家乡在哪里了。”
晴翠说:“这么说来,你和许阳倒是有些相似了。”
小蕊也没有再接话,眼中流露出一点悲伤。
晴翠又问佟侍巾,三人家长里短说了许久,晚饭时皇帝过来,晴翠留她二人一起吃饭。
凌清辉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个宫嫔有些发愣:“你的新朋友?哪个宫里的?”
晴翠笑道:“皇后娘娘说我成了主位,也该带两个小宫嫔,就把徐侍巾和佟侍巾分来给我带着了。徐侍巾就是原先在静怡身边的小蕊,佟侍巾会弹箜篌,入选时弹了一段,你说挺好就留下了。你应该还记得吧?”
两个侍巾从皇帝进门时行了礼,就垂着头大气不敢喘,听着贵姬娘娘这毫不讲究的对答,都有些震惊。
凌清辉嗤笑:“皇后还真有意思,一年了突然想起来你是主位了。”
“毕竟这一年事那么多,我们到现在才得了闲嘛!”晴翠看他一眼,又看看两个侍巾,凌清辉便不提这茬了:“吃饭吧,我都饿了。”
两个侍巾住进永福宫后,每日按时请安,早上过来服侍晴翠梳妆,吃饭时还要站在一旁布菜,晴翠逛园子她们陪着,读书她们磨墨,晚间还要再来请一回安。
晴翠十分不适应:“你们没有自己要干的事吗?不想午睡吗?不想自己待着看看书看看景吗?不想出去玩吗?”
两人互相看看,都说:“娘娘想去哪里?嫔妾们好随从服侍。”
晴翠受不了了:“就是你们自己去玩!不是跟着我。你们自己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我不用人晨昏定省,也不用你们伺候我。你们自己看看书,或者弹琴下棋,做什么都可以。大热天老黏在一起干什么?不热吗?”
两人有些窘迫,欲言又止。
过了几日,晴翠回过神来了,劝她们时便添了一句:“陛下和我都不喜欢古板的人,你们自己玩得开心,他和你们相处才觉得开心。你要先做个有趣的人,才能让别人觉得你有趣。一味地附和随从,你自己活得憋屈难受,旁人看着也难受。”
两人听明白了,也终于知道为什么皇帝最喜欢贵姬娘娘了,忙行礼道谢:“多谢娘娘指点。”晴翠很高兴:“这才对嘛!”
等皇帝再来的时候晴翠便推他去看两个侍巾。
凌清辉不乐意:“她俩都没什么意思。”
“现在有意思了,快去吧快去吧。”
凌清辉满腹狐疑:“你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厌烦我了?”我就知道不能隔得太远!
晴翠无奈,只好说了实话:“我都给她们支招了,你要是根本不去,那岂不是显得我这个军师根本没有那么神机妙算?好歹去几次啊!人家天天围着我转,写字画画要夸,赏点东西更要夸,这么费劲图什么?不就图个我吃肉她们喝汤嘛!”
凌清辉撇嘴:“还吃肉呢,咱俩到现在都没……对吧?”又戳戳她:“王大夫没说你身体怎么样?”
“她倒是说我养得不错,没提这茬,”晴翠歪头想想,“那要不今晚把你办了?”
凌清辉一个激灵,顿觉汗毛倒竖:“不不不还是不了吧。其实夏天人本来就怠惰,天热就该静养。”
晴翠摸摸下巴:“也对哦,每次你都是回宫之后特别欢。王碧玉和李素梅都是冬天怀上的。”
凌清辉从脸红到脖子:“你含蓄一点啊!”
需要含蓄一点?晴翠想了想:“飞鸿殿临着湖,颇为清凉,陛下可以去那里静养。”
凌清辉白她一眼:“算了吧,清凉是我那早夭的四弟,我是清辉,哪儿也不去。”
“你弟弟,叫凌清凉?现在没了?”
“早就没了,出生两个月染了病,没留住。”
晴翠感慨万千:“取名字确实得上心,名字叫凉,结果人都凉透了。”
凌清辉一口茶呛个半死:“不要这么解释啊!”
今年热得也早,清明之后,白日里便可只穿单衣,一早一晚不过多添件披风,晴翠还叫人把夹棉去了。
这样燥热的天气里,人心也浮躁难定,晴翠惦记着查账的事,一碗一碗的冰盏吃着,越吃越烦躁。
侍卫们都要随同至行宫护卫,晴翠又不想提前在皇帝面前漏了风声,万一惊动金玉司就不妙,捕鼠行动只能全让詹事府的人去。
李杰说:“娘娘不必担忧,臣已经与校尉们打过招呼了,他们不会有危险。”
晴翠勉强点头:“多联系着,任何时候,宁可谨慎过度,切莫掉以轻心,到底还是命要紧。有消息随时报告给我。”
李杰应了:“是。”
正商量着,詹事府的消息就来了。
海初雪拿着信进来时面色有些怪异:“娘娘,海诗诚的信。”
晴翠接过来见那信上头还有火漆封印,忍不住笑了:“什么信,弄得这样神神秘秘的?”
海初雪说:“我们家管事亲自送来的,包在一堆家常行李中,跟我说是三哥嘱咐的,务必交到我手上。”
晴翠疑惑地看了看他,又拿了一柄小刀,轻轻拆开,拈起第一张信纸,寥寥数语倒惊心得很:“臣詹事府长史海诗诚请贵姬娘娘安。娘娘驾至行宫,臣忙于洪福街繁重事务,难以脱身,家中亲眷亦多应酬,不得亲来拜见。故将詹事府三月事务具文禀报,以尽臣职。”
晴翠脸色凝重起来,后头的细务来不及细看,便问海初雪:“他信里一副公事公办禀报詹事府公务的样子,却叫你家家丁送来的?”
海初雪点头:“是。娘娘可能不知道,这信封就是邸报驿站送公文专用的,按说该由官差送来才对。”
晴翠立即看向李杰:“你妹妹近来和你可有联系?安全吗?”
李杰也害怕了:“没有,我爹娘本无官职诰命,不曾随驾,也没有消息传来。”
“元福呢?”
“元福今日休假,不知去哪儿了。”
“找他,让他爹帮忙打探。海诗诚和家眷可能被软禁了,明面上还没撕破脸,”晴翠想了想,又问,“海诗诚扮演的角色,现今到什么进度了?是仍旧冥顽不灵,还是已经被拖下水了?”
海初雪说:“臣趁着过年时候和他碰过一次头,他说那帮人威逼利诱两头堵,他再硬下去恐怕家人有危险,趁着年节宴请多,就要半推半就软一点了。”
“这样好,一味强硬太危险。”晴翠又强自定神,继续看信。
海诗诚信中语气一板一眼,詹事府何人何日何时何地去办何事,一条条列出,晴翠逐个看下来,最终视线落在最后一行:四月初三,金玉司少丞、原洪福街长史何规,宴请臣与左右詹事全家。臣等至何家庄园赴约。
“四月初三,咱们四月初一到的行宫,”晴翠眉头紧皱,“这是我刚走就被掏了老巢?咱们到底哪里出了纰漏,叫他们看出来了?”
海初雪和李杰脸色也很难看:“按说不该啊!”
“把崔瑾他们叫来,问问他们知不知道别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