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黑你……你说什么?”
拦在门口的人正是西崖湾多年游手好闲,人尽皆知的混不吝二黑,南山叔盯着他问。
二黑轻撇下嘴角,嗓音变得越发厚重:“我说,往后徐福记的货,都让我去送!”
南山叔神情一滞,笑容牵强地表示:“这咋让么,送货是三平安排的,我又没法决定!”
二黑摆手道:“叔,只要把牛车交给我,再告诉许三平你生病了,需要休息半个月,剩下的不用操心。”
“我可以每天送完货给你十几个子,坐家中啥都不干就能拿钱,怎么着都比大夏天的自己赶牛车乡下县城两头跑,容易划算的多。”
听到这里,南山叔终于明白他在打啥鬼主意。
“二黑,我看你是最近几年坐吃山空,懒得啥也不干,把家底败光后愁吃愁喝,才想送货捞钱吧?”
南山叔直言不讳。
二黑边挠背脊边开口:“也能这样说,南山叔,你送这十几天的货,钱赚的差不多了,别占着不放,赶紧让给我。”
“你……三平不会准许你送货的!”
南山叔态度坚决,这话并非只为反驳信口胡诌,而是通过长时间接触,对许三平有个深刻清晰的了解,知道他需要什么样的人,拒绝什么样的人,尤其送货方面,倘若谁都能干,当初又怎会因安排牛有铁,专门给马兰花看病。
当然,在二黑看来便只是纯粹的借口,他没好气地冷喝:“你个半截身子埋进土堆里的人都能送货,我不能送?”
砰!
一把推开南山叔,二黑勒过绳索,准备拉着牛车前往东崖湾,院内浣洗衣服的大穗听闻动静,连忙奔赶到门口。
她最初还以为公公南山叔在跟人谈些家长里短的事儿,就没怎么注意,岂料二黑会毫无征兆的动手。
匍匐身边,大穗满脸担忧,口中支支吾吾着音响,奈何无法形成字调,唯有两只不停比划的手,在表达着关切与焦急。
豆苗,豆芽两娃冲过来横挡前面:“干啥,不许推爷爷你个坏怂!”
“爷爷没事吧!”
南山叔依靠大穗的搀扶站起,尽量安然平稳地说:“放心,爷爷没事!”
又朝二黑摇摆下头:“你想给许福记送货,就去吧。”
“还算南山叔明事理!”
二黑得意的扬着嘴角,驾车前往东崖湾。
“爷爷,你的牛车!”
豆芽急得直跺脚,倘若不是大穗拽扯,早已追赶上去。
“不打紧!”
南山叔悠悠一叹:“指不定过几天,二黑会还给咱的!”
他清楚凭靠自己跟儿媳妇大穗完全没能力抢夺牛车,倒不如寄希望于许三平,前提是——他真如自己了解的那般,不会选择二黑作为送货人。
“虽然这种想法显得我很软弱,但是……唉!”
南山叔暗自感慨。
中午时分,他儿子德柱忙完地里活计返回,得知二黑的举动,先是咬牙切齿的唾骂,咒怨,接着摔木凳泄恨,最后端坐院中抽旱烟,一口接着一口仿佛掺杂有无比沉重的愤懑,良久,挑毛病道:“爹你也真是的,早点出发,不就能躲过二黑。”
唐家正房内,吃过早饭的几人围桌而坐,唐素儿有意无意的吐槽:“咱这边的人真没骨气,尤其永吉叔还里正呢,领着大伙儿给许三平送木薯!”
孙万丰怏怏附和:“就是,上次素儿带小庆去吃薯粉,姓许的不但不肯卖,还动手打人,太狂妄了。”
百无聊赖拨弄着空碗的唐豪稍微抬头:“我怎么听说是小庆到作坊后,先胡乱嚷嚷的。”
唐素儿两条秀眉当即倒蹙:“大哥啥意思,咋帮外人填话咧。”
“哦,我只是随口搭了句!”
唐豪不再言语。
孙万丰朝他翻个白眼,紧接着转过脸去看向唐如海毕恭毕敬地说:“爹,我听人讲,许三平这段时间,稳稳妥妥的每天能赚三四十两银子,恐怕不用多久,他会成为东西崖湾最有家底的人,咱要不要……”
下文忽顿,在场数人却是心知肚明。
唐豪眼角微抽。
唐素儿,马凤英则下意识张圆嘴巴,匪夷所思的模样,两个半月前连吃喝生存都成问题的穷酸小子,而今能日收三四十两,怎么可能。
马凤英质问:“万丰,你在开玩笑吧!”
孙万丰板正表情:“千真万确的娘!”
马凤英惊叹:“没想到他还真能做成生意。”
“那就让做去吧,跟我们关系不大!”
始终未曾开口的唐如海娓娓地道:“许三平如今的身份不只平民,还是朝廷亲封的大相公,你们别动歪心眼,免得招惹祸端,分界崖顶的木薯总有完的时候,他这笔钱赚不长久的。”
自从经历过韩家灭门,他内心似乎埋下阴影,变得稳重谨慎好多,甚至隔三差五总在想,是不是该瞅个机会,承认跟许三平的翁婿关系。
……
……
东崖湾许福记作坊内,来参加“工作”的众人由唐月儿,周寡妇安排着积极投入,机械响动,产线运转。
许三平则在外面掌控薯粉的收购,经过吴桂勇统合,他再复查一遍,确定并无疏漏,便拿货付钱,
西崖湾众人把手中铜钱掂的叮铃铃响,脸庞洋溢出灿烂笑容,大部分曾经都是去县城扛麻袋干过苦力的人,他们从未想过有天足不出乡,竟也能赚的腰包鼓满。
“真有你的三平!”
“嘿,三四麻袋木薯,卖了这么多的钱,哈哈哈!”
各个喜笑颜开!
只有李永吉看上去神情不太自然,由衷的兴奋下夹带几分尴尬,毕竟前面好多次,他都与许三平,甚至整个东崖湾闹过不愉快。
“三平呐,我……”
“哞!”
李永吉正欲开口讲点缓和曾今矛盾的话,一阵悠长且沉闷的牛呼从外面飘荡进院中。
“南山叔今儿,咋来这么早?”
许三平嘀咕。
……
……
距离黄石集不远的条宽敞大路上,董槿书手提裙摆,扯着箭步飞奔,并时不时用沙哑的嗓子高呼:“站住苗梅梅,再跑全城通缉你!”
是的,被押送去县城的苗梅梅,在中途摆脱绳束,正在拼命地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