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把所有的土地都浸湿?”穆雪问我道。
这真是个好办法!
不能请山来,就往山边去了!
我连连赞同,老王也惊讶地目瞪口呆,连连称赞。
的确,融化的雪水把泥土染成深色很明显,全部都泼湿了就不明显了嘛!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思维,我们就没有想到呢?
说话间,萧老板人也到了,他领着一众人,在众人围绕簇拥下行走,很是有气势,远远望过去,像是来砸场子的。不过我并没有看到洪磊,从萧老板的神色看,他压根对那个人物不以为意,甚至他今天神色也不大好,有点病恹恹的。
“令尊令堂还好?”他看到穆雪,稍微停了一下,问道。
“都还不错,劳您关心了。”
王明后目瞪口呆,从这场对话中可以看出,萧老板是认识穆雪的。所以穆雪之前说从小楚那拿来的电话,真实性有待考虑。
萧老板没多话,他听到后,微微一颔首,旁边就立马有拿着小电风扇的了,萧老板那姿态比明星还明星,他跟老王说:“前不久姑母生病,正巧是这位穆小姐的母亲治疗!”
我们当即恍然大悟。
穆雪的母亲是个医生,她父亲是大学历史系教授。如果因为疾病治疗认识上了,那也不说什么奇怪的事。毕竟这年头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医生,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哦,这样啊!”王明后说。
萧老板再也不发一言,倔傲地站着。王明后瞬间领会,口中说带他去参观参观。这萧老板的家族未必有老王家有钱,但根系旁枝错节,家族情况复杂……像他们这么大背景的人,都人脉庞多,搞不好就行差踏错。因此老王也不摆谱儿,到他们那阶层还摆谱儿的,要么就是心里没数的,要么就是根深蒂固真不怕死——非一般煤老板暴发户的作死可以相提媲美!
老王给我个眼色,就领萧老板去参观了。临走前问穆雪要不要去,她轻轻摇头。王明后就不管她了。
萧老板走后,我继续工作,穆雪在我旁边看我干活。我蹲在墙根边,用手捻起人造雪,毕竟是大夏天,有的雪已经融化,然后再被其他的雪凝结,和冰差不多。我吩咐小胖道:“去找道具组再要两个筛子来。”
“啊?小胖愣了一下,急冲冲过去。穆雪稍一托腮,疑惑地望着我。我等小胖把筛子拿来,示意给穆雪看。
“我把这块儿的雪重新筛一遍。”我说给穆雪听,“这雪太粗糙,乍一看上去是雪,其实和特效没多大区别。真实的雪和这差别大多了!“
“真实的雪?”穆雪疑惑道。
“对!”我指指墙角,“墙角的和路面上的雪硬度不同,靠墙的雪,很多是被风吹过来的,被墙壁阻拦着,然后沉积在那,形成白雪,较厚也较为松软,应该有个明显的陡坡。”
我又指指路面:“路上的就不一样了,人来人往,走过路过的很多,有的都结冰了。硬一点也很正常!”
“难道,‘雪’与‘雪’也有不一样吗?”穆雪撑着下巴,微笑着看向我,她神情狡黠,似乎意有所指。
我倍觉奇怪,再要想问她,只见她已恢复原先的神情,手指向墙角,道:“你现在就是要处理这片雪吧?”
“对!”我说。说话间,那边小胖把筛子递给我,接着急急忙忙往远处跑去,他一时不查,跌了一跤。
“小心!”我对他大吼,然后拿起筛子蹲在地上细细筛起来。
细小,琐碎的白雪经过小小的密网,抖落在地上,细碎,晶莹,美丽。
穆雪就那样托着腮望着我。
这有点不太寻常,穆雪应该关注着这些雪才符合情理,守在一个人,凝神关注他的工作,而不是这个人。
可是她却望着我。
明亮的眼睛。
高挺的鼻梁。
如同白雪几近透明的肌肤。
还有那抹神秘的微笑。
微笑就像是海洋,就像是云朵,就像是白雪……像一切缥缈而又美丽的东西。我被它吸引,又情不自禁恐慌,它的不切实际和非真实让我脑晕目眩。
我跳了起来,就像筛子上的白雪咬了我一口,它就像是有电一样,或者说有了生命。我匆匆说道:“我去找道具组,有事!”
我不待她答应,就朝外面跑。差点也被滑摔倒了,那种狼狈和尴尬搞得我心里毛毛的。我跑到化妆间附近,正巧化妆师领着一堆刚刚换好衣裳的演员摇摇摆摆走了出来。她见到我,笑着冲我打声招呼。焦无远站在一边,他是个服装设计师。
“早上好!”化妆师说。
“……你、们好。”我有点慌张,可很快冷静下来了。
那些演员看到动静,也禁不住拿好奇的眼光朝我张望。已经有些年轻的、关系比较熟的,靠在一起,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他们时不时地抬高下脑门,把目光投向我,好奇之心明晃晃的,不做任何掩饰。女化妆师察觉到这点,用力咳嗽一声,在她威严的目光下,演员们都不说话了。她望向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刚刚堆了雪,路边比较滑,差点摔了一跤……小胖已经摔了,你们过去时注意点安全。”
“摔了一跤?您没受伤吧?”
“我很好,没有实际地摔倒。”
“太好啦!真是万幸,您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
“是的。”
“雪已经堆好了?”
“差不多了,就差点造型,我再找几名员工帮忙……对了,你们谁看到副导了吗?”女化妆师说不知道,问身后的演员有没有人看见的。有几名女演员躁动不安,跃跃欲试,她们把食指指向后方。
“好的,谢谢你们!”我朝她们客气一点头,急急忙忙朝她们指的方向奔去。
落荒而逃的心情并未减轻一点,反而因遇到这些人,更加的心烦意乱。我跑到墙角的时候,一脚被场务随意搁放的笤帚绊了个踉跄,后面传来一阵善意不带嘲弄的笑声,可我仍然心中难堪。
我很难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
这种心情让我跃动,激动不已,可又有些恐惧和不知所措。就像月亮从白天跳出,又像星辰划过夜幕……这种躁动不安的、异乎寻常的心情又夹在着一丝唯美。
我找到副导演,安排了下工作,在说话间这种不一样的感觉已经消失了。这只是一时的为难和悸动。就像是小时候你惶恐之时被老师叫起来,不太确定地回答了那么几个问题,在以为会被大肆批评时,却被老师欣喜地夸奖,叫所有同学为你的回答鼓掌,鼓掌如潮水般把你淹没,令你心情愉悦,头昏脑涨……可最终潮水终将退去。
“……到时候让道具组的人准备点干冰。”我和副导演一起沿着小路往回走,“拍傍晚和黎明的雪景,把干冰搁在离镜头稍近点的位置,用小扇子把气体扇一部分过去,这样营造的雪景更有感觉。”
“好。”
副导演答应一声。
我们重新走回大门附近,老王已经领萧老板绕过一圈,把人送回去了。他正站在原地和穆雪说话,听到动静,两人齐刷刷望向我。这时候我已经能够很心平气和地说话了。她朝我微笑,我也朝她点头示意。
老王走来:“你们那边怎么样了……靠!”
他愤然扭头,原来刚刚有一只雪球飞来,正砸中他的脑袋。副导演满脸惊恐,而我也错愕极了。我们朝旁边望去,原来是刚刚那些演员在闹腾。“你们这些家伙!”副导演几乎狂怒地飞奔过去。已经有人发现他了,也有人未发现。
一个俏皮的女演员灵巧地穿梭着,她拾起一团雪,把它们攒在手心里,悄悄地踮起脚尖,揭开她身前的高个子女演员的领子,把它们塞进她的后脖颈里。
“啊!”高个子女演员吓了大跳。她叫高盼,是电影学院的在校学生,她的老师马莉认识我们负责招人的副导演周叔,把班里的学生介绍到剧组来获得点经验。因为价钱比较公道,性价比较高,我听周叔说后,立马就同意了。这里好几个演员都是他介绍来的,包括往高盼脖子里塞雪的那个,叫作曹秀。
高盼恼火地扭着身子回头,一只手还在够脖子里的雪。她冰晶般剔透的白皮肤涨出粉红色。“你干什么?”她埋怨地大叫。
曹秀咯咯地笑着,她继续地倒退,脸上带着恶作剧的神情。
“对不住!对不住!”曹秀笑弯了腰,她一躬身,后腰直接撞到身后的一位男士身上。那个叫作李宇达的男人立马“哎哟”一声,曹秀大惊,一转身,脚正巧踩到他的鞋子上。
“哦哦哦!”男人疼得抱脚直跳。
“看我教训你!”高盼说,她也弯腰取了一把雪,朝着那曹秀扔去,曹秀慌乱之中绕到男人身后。高盼一击不中,又攥了把雪,口中呼道:“李宇达,你让开!让我教训她!你别挡着!”
那位无辜受灾的男演员此时已放下脚,惶恐地指了下自己的鼻子,问:“我?”
“对,就是你!快让开!”高盼叫道。
“不!不要让!”躲在他后面的灵巧女演员哀求道,“你不要让她!拜托!”
曹秀此时的眼神是那么的可怜,让人见之怜悯,为之动容,特别是对男人有用,可见演技还是有点儿东西的!只可惜李宇达背对着她而立,看不清她面貌。他的理智告诉他,应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只可惜现在苦于无法离开,只是因为曹秀用指甲死死抓住他的外套,他害怕用力过猛挣脱,让服装毁于一旦,那样他可没钱赔剧组。高盼等了两秒,发现对方不曾离开,恼怒异常,不管不顾地把雪球扔去。
“你们住手!”副导演冲到,雪球正中他的正脸。
万籁俱寂。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副导演的处境实在滑稽可笑,旁边的演员一时间哄堂大笑。笑声直冲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