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为迎和牛遇面面相觑,他们不认识唐仲夕。
说起和唐队相识的往历,还挺麻烦的。
最早是许大小姐逼着我和老王身残志坚地给她买专辑海报,后来是借中诚的面儿,在邓幸的剧组里共事过。
唐仲夕,二旬出头,不到三十,按理说,这岁数正值演艺生涯的上升期,公司怎么样也不会放手让他结婚。
可他和他女友一时防护措施没做好,闹出人命来。
这下双方都很慌张,他暗地里的女友是个模特,那边公司和他公司商议,该打胎的打胎,该安抚的安抚,招呼也不打,强行把人绑起来塞车里运到小诊所。
那女的大呼小叫,泪眼汪汪,估摸这诊所的老医生多少年没见过这阵势,也不好妄下诊断,害人性命,因此听诊挪到一旁,摸脉摸了半天,给出个不宜打掉的结论。说她虚不受补、宫寒难孕——那两家公司一下子都傻了眼,虽然他们挺坏的,但也没打算把人搞节育,来个断子绝孙的情况。他们还想搞复查,可唐仲夕也赶到了,他也不是那种要前途不顾人命的人,冲着违反公司条约,坚决地和那女模特把证给领了。
这事本来悄摸摸地进行,可民政部门的小临时工不顾前途,拿了证件照后,喜滋滋就给传网上了。之后各路人马蜂拥而出,硝烟厮杀。大地娱乐经纪有限公司的高层一考虑,觉得这时候爽快承认,挺能体现“天理昭彰、报应不爽”的道理,反而更塑造艺人的形象。
于是大门一开,锣鼓两边响,祝福公告就出来了,红红的请柬上飘荡着血丝般的丝丝人性。
“不——!我不要他结婚!”
“男神不幸福!男神你要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那个女人是骗子!是骗子啊!你睁睁眼,她一定是在骗婚,你不要被她骗了啊啊啊啊啊!”
……
公告一出来,多少怀揣幻想的女粉们心碎破了一地,她们抱着一大堆不切合实际的猜想。当然,其中有不乏理智的,在网络上发表祝福的言论,当然,大多数国人还是内敛的,目光扫到了,心里祝福几句,或者点个赞,就算表达心意了。可国内人口众多,禁不住脑残粉众多。
所以留在网络上大多是一些谩骂诋毁,哭天抢地,其中,不乏阴谋论。
比方说,传言唐太太怀的不是唐队的孩子,借子上位;又说,那女的肯定用了什么手段,类似春药迷魂药——这些触目惊心的言论令我大为惊讶,难道这些人真如此天真,相信可乐加味精的作用啊?吃点药就浴火难耐,那生产万艾可的厂家干什么?安眠药迷魂药是有,不过那不是睡觉用的,在梦中造小孩的科技,我想,以目前的科技,无法达到的。
然而那些天真的女粉们幻想着:“会离婚的?”
比她们更爱做梦的,是大地娱乐公司。
自从去年他们推出SINSong组合后,集中重心爆料推出,这个包囊着张屏及其他成员用了新名字新形象的组合也不负众望,出乎意外的在网络上还挺受欢迎。大地娱乐大喜过望,之后流水般的金钱、车站牌般的封面不断投入新的投资企划中。唐仲夕对这家公司以往的汗马功劳毫不留情被抛之脑后,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就是这娱乐圈惨痛的现实。
身缚枷锁,不能跳槽。
唐仲夕思之再三,却也无可奈何,圈中迹象昭然若揭,若是跳槽,自然难得再寻机会,大地娱乐的打压必然如影随形。
他自知自身没有太多能力和形象能够令其他公司为他赌上一局,便也懒做争执。好在他太太能理解他,求的是一位尽力妥帖的伴侣,而不是封王觅侯的丈夫,所以也得几份安慰。夫妻俩私下里常互相慰藉,喁喁私语,倒也多了几份自在。
这次唐队结婚,大半个娱乐圈的人几乎都来了。这也没办法的事,公司强求作态,父母多年的面子,还有自身交往——认识段必胜就等于认识大半个娱乐圈……所以能来这么多人,也是能够预料到的。
当我来到婚宴举行的场所,已有不少人。保安在大门口核对邀请函,我把邀请函一递,对方便客客气气的把我请入,老王领着几名员工在大厅外等我,东张西望,他见我来了,忙起了精神:“来啦?”
“来了。”我说。
我们钻进酒席厅,听他们说,接新娘是在楼上,等会还要去地下室拍婚纱照,如果想起个哄的,可以到楼上的酒店电梯处等着。
我和老王不是真正十八九岁的少年,对起哄闹事虽仍有点兴趣,但看新娘子为难,可不是我们的菜了。我们挑拣个远离大众的位子坐下,这包的场地能容纳一千多人,这里头大主顾很多,没我和老王说话的份儿。可我们也不愿意被别人提溜地拉出来,奉承或调侃几句,遂挑拣的位子在一处很偏僻的石柱后,坐定后,四下观望。
这里邀请来宾过多,有大地娱乐经纪公司的人,也有它的死对头:振烨的人,还有中诚电视台的员工、东风电视台的员工……华晨、耀视、金唱……各类素日当面踩脚、背后扎小人的人物欢聚一堂、言笑晏晏、推杯换盏、飞觥献斝,其中多少欢乐溢于言表,多少新仇旧恨刀光剑影。我和王明后无心牵扯这些麻烦中,即使如此,仍旧被东张西望的黄老板逮到。
黄老板还是那副土豪打扮,摇晃着手指头上的大金戒指和脖子上粗粗的大金链子,一年不见,他整个人更圆润了,皱纹也更多了。
他见到我,就粗着嗓门嚷:“我就不想来!”
王明后瞬间吓得一缩脖子。
黄老板也不顾场地,大嗓门如同李逵在世,说的又是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常人结婚,敲锣打鼓放鞭炮,怎么欢喜怎样都没错。毕竟不是每场婚礼都是徐志摩和陆小曼,在婚礼上搞个梁启超说证婚词,不尴不尬的。虽说未婚先孕、奉子成婚,不太符合社会标准道德观,可这娱乐圈,不符合道德观的,又何止这一项呢?
“——他们拉着我!”黄老板又说。
“噤声!噤声!”王明后吓得差点没竖起两只兔子耳朵,他四处打量了下,忽又招招手,示意黄老板小点声。人家新郎官的父母正搓着手,站在大厅外头,这一句话,要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啊!
王明后实在不敢想,因为周围已有人在张望了。虽然请了婚庆公司,不让记者录制,但少不了各电视台搞记者搞编剧的人员在。这今天不做报道,明天就要撰稿,在这个泛新闻的时代,没有新闻也要编造新闻往上放,更何况有实在的小道消息呢?
刚这么想着,前面桌子就有了动静,几个人一拥而上,唬了我们一跳。再定睛一看,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来人是廖致知,是东风电视台的主持人,他请我们到隔壁桌坐坐,因而我们就让小胖、张秘书和司机小刘在这桌占位置,陪着他们去那边说说好话,拉拉关系,他们那桌还有个着名女歌手,叫殷云的。正在桌面上涂指甲油,她看见我们,把那涂着玫瑰红的五指往外一张,跟我们道:“靓粉的!”
她身旁的桌面摆着个小黑提包,旁边一些瓶瓶罐罐,大多是些化妆品,一些口红指甲油睫毛膏等等还有许多我叫不上名字的。
她拿了个玻璃瓶,给廖致知看了下,说道:“我以前用这种颜色的,但现在忽然想换个风格!”
廖致知连忙答应一声,接着给我们做介绍。我远远瞥了那瓶子一眼,感觉两者颜色差别不大。这不是对颜色不敏锐,我能确切感受出粉色和玫瑰红、正红之间的区别。实在是那两瓶指甲油,不细微看,真看不出来有多大差异。
殷云高兴地端详着手掌,仿佛那是件美丽的艺术品。
她右手还坐着个不起眼的小女生。长得温温吞吞,小小的个头似乎准备随时爆发出惊人的精力。她瞪着一双铜锣般的眼睛,鼓着圆圆的腮帮,仿佛看什么不可置信的事一样看着我,殷云招呼她涂指甲油,这个叫高珠珠的女孩便将手伸过去了,她看我的眼神,压根不像高兴般。
殷云左手坐的却是个高壮的男子,方头大耳,面阔笑颜,性格快活。他见到我们就哈哈大笑,廖致知推我,笑道:“这位老哥,早想见你们一面了!”
“你们在中诚还好吧?”那男子哈哈大笑。他把脸对准我和老王。
“唉,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廖致知急了,以手阻拦,示意对方不要在这个话题上继续。那男子被拉了几下,不以为意,依然大笑,“你们要是有困难就找我,龙哥我罩着你们!”
“这还没喝上酒呢,就说醉话了!”廖致知也笑道。
说完笑着给我们介绍,我和老王终于知道这人是谁。原来这一位,就是前几年带着一大批人离开中诚电视台跳槽到百盛的蒋文龙!当时这事就像是往中诚电视台脸上掴了一耳光,那一两年它就像是传媒界的一个笑话。具体的情况,中诚不容置喙,我也只是略有耳闻。从传闻信息上看,蒋文龙的确不容易,可中诚却一直认为,他是个忘恩负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