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后望着他父亲的背影,半晌不说话,良久,他才跟我道:“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老王显得既沮丧又疑惑。
他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的父亲。
他父亲来到国外,与他的交流有限,虽说他本来不理解他的父亲,毕竟老王也是穿越来的,他不在意这点。
但多多少少,他今天被王业华的行为有点触动。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追随着他的父亲,王业华走到阳光下的草坪中,立马有一些绅士和他们打招呼。
“你打算长期定居在国内?”我问。
“开什么玩笑!”王明后毫不犹豫地回应,“生是华夏的人,死是华夏的死人……谈什么定居?要不是我哥结婚,我都不来!”
他回过头说:“算了,不想了,我们去找点东西吃吧!”
他招呼我去找点东西吃,我们走到廊柱背后时,我忽然停下脚步。
“咋啦?”王明后愣了一下神,也停下来,问我道。
我没答话,眼光瞟到草坪尽头,那儿有一男一女,男的穿着个套头衫,牛仔裤,戴着副墨镜;女的短裤,脖子上挂着手机——正是韩漠夫妇。
没想到这两人会出现在这里。
也没想到他们和王业华先生熟悉。
这下子麻烦大了。
我停在那里观察着韩漠夫妇。
王明后看到我的举动,觉得不对劲,开口问道:“谁啊?那两个,你认识?”
于是我把之前在旅馆发生的事跟老王一说。
王明后惊了,他骂道:“他们怎么来到我家了!”
说完,就开始托人打电话,找关系。
老王人脉广,一下子就获得韩漠夫妻的身份。
韩漠的父亲是个贪官,被判刑后,赶紧出国,韩太太的身份却干净许多,说白了,就是个写小说的。
但两人在国外做的事情不普通。
说是成立影视公司。
但这个公司不明不白,打着为华夏电影好的旗号,和一些外国人不明不白的,老王看到消息,怒得喘不过气,骂道:“靠!卖国贼!”
他这声音有点大,一下子吸引了韩漠夫妇的注意。
他们注意到我们,朝后院走来,这时候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当然,老王也没想躲避。
这是他的家。
一见面,韩漠就冷嘲热讽。
“你也来这家婚礼?”韩漠说。
“不过尔尔。”韩太太说。
我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们。
“不是很高贵吗,非要做国内拍电影?原来是看不起我们,嫌我们没钱,怎么也来参加别人的婚礼?哟,有钱人的婚礼就是婚礼,没钱人就不是。”韩太太冷漠地说。
我还没说话,王明后迅速从后门冲进建筑,不到半分钟,他就抄着双管猎枪出来。
韩氏夫妇吓了一大跳,纷纷倒退一步。
“你骂谁呢?!”王明后怒道。
“杀人是犯法的!”韩漠也吓坏了,额头青筋爆出,嘴角疯狂地咧起,神色紧张地说。
“扯淡!私闯民宅就是犯法!这是老子家,老子该崩你,就崩你!”王明后怒了,咆哮道。
当即他冲着韩漠的脚边就是一枪,韩漠吓了一大跳,拉着他老婆,以S形的跑路姿势,冲过草坪,越过篱笆。
老王说:“有枪在手,就是好使!”
他说了一声,又拉动了一下枪栓。
因为枪响,草坪上的人纷纷吓了一跳,站立着原地不动,似乎大喘气也不会,后来还是老王的母亲慢慢迈着步走来。
她问:“怎么了?”
“两个歹徒!”王明后仍在气头上,怒不可遏道,“我把他们打跑了。”
这时候一个脑袋没有几根毛,鼻梁上架着金边眼镜、衣冠楚楚的绅士来了。
他跟王明后的母亲说了几句。
王母沉默片刻,冷静地跟她儿子说:“史密斯先生说,那两位是他带来的客人。”
老王愤慨:“哦!那跟他说,他被骗了!”
王母:“……”
王明后气得直喘气:“这两个兔崽子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他们是……是危险分子!惯以甜言蜜语哄骗人,那个男的,他父亲现在在我们国家的监狱里,是个犯罪分子!”
王明后的母亲自始至终很冷淡。
她对这个儿子不亲近,对他的说辞也有些怀疑。
但今天是她大儿子大喜的日子,她不想闹出大事,更何况,老王的话也给她一个托词,能让她找到一个台阶往下走。
王母想了一会儿,转过身,把老王的话翻译给史密斯先生。
周围也有一些竖起耳朵聆听的绅士女士,虽然胆怯,但也忍不住内心的好奇心,当听说韩漠的父亲是个罪犯,也立时哗然。
虽然他们可能并不在意,甚至可能不赞同,觉得父亲是父亲,儿子是儿子。
但出于王家的地位,还是很给面子。
“我相信我儿子的话。”我听到王母用英文回了那位老绅士这句话。
瞬间那位叫做史密斯的老绅士尴尬无比,只是转动着袖口,玩弄着袖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过不了多久,王业华也小跑过来。众位看到他,一下子热闹了,纷纷堆起笑,还上来打招呼。
毕竟在场的人,没有多少真心愿意给新人面子,他们喜好的,是王家的财产。王业华又说了几句,王母招呼我们去别的地方,别打搅王启朝和他妻子的婚事。
王明后答应一声,和我去了客厅,客厅里除了我们,没有人,因为所有的人都在草坪上围观新人,包括家中的佣人。
老王一进门,就把自己扔在沙发里。
在沙发上滚了几秒,坐定,终于忍不住了。
“痛苦呀痛苦!”王明后抱着头说。
“……”
“苦闷呀苦闷!”王明后又说。
“……”
“你不觉得这是一种可悲的场景吗?”王明后放下手,仰头望着我道。
我沉默一会儿,站起身,来到窗边,隔着窗帘看外面草坪上的热闹。
王启朝先生穿着一身白,系着红色的蝴蝶结,打扮得英俊潇洒,应酬着宾客。随着一阵欢笑,彩炮啪地一响,新娘终于到了。她挽着她父亲的胳膊,披着白纱,蕾丝的婚纱裙摆滑落在地上,雅致繁琐的手套更显胳膊匀称。老父亲把她交到新郎的手中,热泪盈眶。
旁边响起又一阵的欢呼,我听到老姑婆旁的人物在跟周围的人大声计较,说新娘戴的胸针是朝她借的。
她的英文说得又快又滑,一不留神,就溜到一边。
“我姑母就是戴着它嫁给了一个贵族!”老姑婆高声宣布道。
“你是指你家人?”我问。
“……”
王明后沉默了,他低下头,好半晌才道:“他们在国外待得太久了,和平的年代,你好我好大家好,可要是真到真枪实战时,他们会选择哪一边?”
“……”
“难道抱着墙柱子哭吗?”
“……”
“我爸叫我不要把他立遗嘱的事告诉我妈和我大哥,不就是认准了,他们不会回国吗?”王明后痛苦地抱着脑袋,道,“我、我好像不认识他们了!”
他陷入痛苦之地,左右为难。
以后会不会发生战争?
这个很难说。
在什么时候打起?
我也不能给出答案。
王明后是痛苦的。
他的痛苦是有理由的,虽然大家都希望永远的和平,但如果真正的威胁来了,难道我们不敢站出来吗?
我扔下被揭开一角的窗帘,重新走到老王的身边,拍拍他的肩道:“软弱祈求不了怜悯,跪地求饶也不可能换取敌人‘饶你一命’,你父亲懂得这个道理……他在商战沉浮那么多年,看得比我们清楚……再在这瞎操心,未必比你老爹做的更好……”
“我知道啊。”王明后深吸口气,他捶了一下沙发的扶手。
“不要杞人忧天!”我说。
“我没有!我只是担心……我爸是懂,但我妈呢?”老王抱头道。
“到时候就懂了!”我说。
“……”
“没有人甘心做一辈子的傻子的!”我说道,“只不过有的人眼光很短浅,有的却很有远见……但在真正的危机来临时,你得要相信,你妈还是能看清的。”
“……”
老王沉默片刻,渐渐放下抱头的手。
他承认我说的有道理。
外面的草坪上是新人的欢声笑语。
一些人围着王业华夫妇说着祝福的话,仿佛他们才是结婚的新人般,那么夺目,那么受人重视。
这两人被人钦佩惯了,也不以为然,很享受这些。
老王的大哥王启朝先生不太擅长这种热烈受欢迎的局面,乐得没有人围观他们。
一切都其乐融融,仿佛之前韩漠夫妇的出现,只是场幻影。
王明后就这样透着窗户默默注视着外面,忽然,他长叹一声。
“我也只能把国内搞好,方便假使哪一天,他们在国外待不下去,回来居住,也能落个脚。”王明后说。
他不敢说,他们回不来怎么办。
也不知道怎么应对,他们不愿意回来。
王明后心情烦闷,说完这句话后,才终于松口气,这才拿起手机,刷手机新闻。
他看了两眼,瞬间倒吸口冷气。
我发现情况不对,问他怎么了。
“电影展览会那边出问题了。”他把手机拿给我看,“李为迎被人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