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一望:“哪儿呢?”
“进院子了!您刚刚不注意的时候,他就这么走进去!”马尾妹的手往我胳膊上一扒,开玩笑道,“要不,您给我介绍介绍呗!”
“行啊你,要是麻雀变凤凰了,可看在槐树下同翘兰花指的情谊,不要忘了姐妹我啊!”杜寅目瞪口呆。
马尾妹恼羞成怒,狠狠抛他一个白眼。
趁这机会,我也灵巧避过两人的争执,迈步入门,进了院子。
我四处张望一下,只见几个员工兀自忙碌,小胖蹲在水龙头旁,在枚红色大澡盆里洗嘎啦果。他看到我后,将嘎啦果一个个捡起来,揣在怀里。脚一抖,水盆一翻,满是泥沙的水浇了一地。他怀抱嘎啦果,屁颠屁颠跑来:“大神,你吃!”
他笨拙地踌躇一只手,取了一个,在胸前擦了两下,衬衫瞬间水痕一道道的。
“你吃!”我倒退一步,说。
小胖瞬间如获赦令,一口一个嘎嘣脆。
他也不怕再次拉肚子,他虽然吃得多,可惜总往厕所跑。“有人来过吗?”我张望下,四下并无常静宁的身影。
“不清楚,没在意!”小胖斩钉截铁地说。
院内其他几人,也给不出肯定答案。
我四顾周遭,又朝内院去了,仍是没有见到人。我在整个院子里一通好找,也没有半点痕迹,想着马尾妹与杜寅没道理骗我,只能暗自疑惑。
我心想,有可能是常静宁来,遇到熟人,被拉到哪里去了。
想到这里,我索性再出院外,探头一望,好家伙,这下子连杜寅和马尾妹都不见踪影!
正决心放弃时,门帘一晃,里面慌慌张张地钻出一个人来。他一见我,就像得了救星般,迎面扑来,口中叫嚷:“不好了!”
来人是包阳阳,我们摄制组的主任。
“小点声!”我吩咐道。
“恩。”
包阳阳像打个了嗝,彻底不动了。我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小声问:“什么情况,慌慌张张?”
包阳阳也不说话,手一伸,把手机递给我,上头是条短信,写着:“老实点,你们剧组两个人在我手里!”
接着,发来一张照片,是马尾妹和杜寅。
两人反捆着被绑在柱子上,嘴上还绑着胶带。
“……”我瞬间说不出话来。
“我刚收到的!”包阳说问。接着手机又响了一声,又是那个不知名的号码,一看就是一次性的号码,上面一条:“报警,就撕票!”
“怎么办?”包阳阳更慌了。
“报警。”我说。
“可他们说要撕票!”
“撕就撕吧!”我说,“难道你能保证,你不报警,他们就不撕票?”
“……”
“你还年轻,再学一点!”我拍拍包阳阳的肩。
包阳阳低头,兀自看手机,满脸茫然。别看他已成家,跟个小孩子似的,可见思想成熟度,与年龄无大关系。
他私下也跟我絮叨,想要更成熟点,因为太太多有埋怨。
我心里只有叹息。
他太太当年看上他就冲他幼稚可控,现在就嫌他过于天真,不能担当,这想法着实可笑!
这人生在世,哪来十全十美?
我要是把包阳阳送往那些场所一折腾,用不着半年,他也能混成老油条!可到那时,摄制便不能尽数放心地交给他,说不定呀,他太太还要来剧组闹事。
我摁住他,越过他的肩叫小胖:“去叫几个人来,准备等会收尸了,让他们有点心理准备!”
小胖还在吃呢,不知道是第八个还是第九个,一听这话,牙一松,嘎啦果往地上一掉。
我一挥手:“快点去!凡事做最坏的打算!”
不多时,零星的人聚在我的周遭,我吩咐几句,让他们提高点警惕。
还有人不信:“这不会是玩笑吧?”
“先准备着!”我点头。
拿出手机准备拨电话给110,院子里还很骚乱,交头接耳,低头私语。因为时间急迫,我来不及召集更多的人,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我手机刚掏出来,“先别报警!”,院外忽然闯进一个人,高高瘦瘦,嘴上绒毛,不过十七八岁的小伙子闯了进来。
他慌张异常,东张西望,问道:“你们谁是这里的负责人?”
“有话说吧!”
“你们别报警,我知道那两个人绑在哪里!”年轻人说道。
我们环顾四望了会儿,从众人脸上,皆能看到纳闷。
众人皆心想,这是什么情况?
这边人刚绑上,就有人来通风报信了?
绑匪这组织能力有限?分赃不均,起了内讧?
“我就说嘛!还是这两小年轻搞鬼!”也有老员工不信的,“天底下哪来那么多的匪徒?抢钱不要挟父母,发短信给剧组?怕不是电信诈骗哦!”
又有人问:“那哪来的照片?”
老员工斩钉截铁:“P的!”
也亏他这么大年龄,懂得电信诈骗,可仍有女员工,吓得呜咽一声哭了。
我也不说话,拿着手机瞅那年轻人。
“他们就绑在我家旧屋子里!”年轻人着急地说,“我家是开包子铺的!因为我妈妈病了,就把以前后院的老房子租给别人,我刚刚去取我上学期留在那的课本,无意中看到几个人绑着一男一女走进我家旧屋子,我偷偷在拐角探头看,认出那个姐姐买过我家包子,我记得她曾经说过,是你们剧组的灯光师,就跑来报信了!”
小胖正襟危坐:“晚了!报警吧!我们等撕票了!”
“求求你了!如果报警,我们包子铺名声不好,包子就卖不出了!”年轻人不住央求。
小胖只是摇头。
我斜乜小胖一眼,正巧毕姐从外头进来,说刚才苏庸行的车到街口堵了,她联络员工去接了。我胡乱点下头,也无心管这些事,吩咐道:“毕姐,你留这看院子,等苏先生过来。其他的人都跟我过去!各位先把手头的活放一放……麻烦你引路,谢谢你了,包子铺的小哥。”
虽说院子里也就八九人,可这些,即使对方冷兵器在手,也能撑点事。听我发话,众人纷纷尾随。小胖瞠目结舌,那年轻人却很高兴,脸上洋溢着欢快的光芒。
他蹦蹦跳跳领我们朝小巷走去。
穿过一条长长的麻石条道路,他把手往那儿一指,对着一个老旧房屋说:“就那儿!”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木质结构,几根原木撑起屋顶,上面是倾斜的顶。
“谢谢!”我握了下年轻人的手。
“不客气。”年轻人有点扭捏,“我不敢过去,只能做到这点……”他面上透露出一丝愧疚。
我叫众人把手机给调成静音,就避开门窗,悄悄挪到旧屋子旁。木壁不隔声儿,里面钻缝地往外飘出对话来。
“您说吧?再隔多久给他打电话?”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
“再等等!”另一个稍微年轻的说。
“再等等?要是他报警了,怎么说?”
“报警?就他那畏畏缩缩、懦弱无能的样子,像是会报警的人?”对方嗤之以鼻,然后屋内轻巧巧的喀嚓一响,像是胳膊肘压在八仙桌上的声音,“这个性还混剧组!还当上摄制主任,简直没天理!还记得吗?上一次我们追了这小子两条街,路过派出所,这小子都不敢进去报案,更何况,这山高水远的……要不是中途杀出个程咬金,早就把这小子揍了!”
对方说得斩钉截铁。
“也是,邪门得厉害!好端端的,街上怎么就出现那么个人?”声音沙哑的人说道。
我悄悄退回去,绕到包阳阳身边,问他怎么一回事。那几个人刚刚提到包阳阳,说曾经追过他两条街,他连派出所都不敢进。
我想起这事,觉得很有可能。
小包同志啊,胆子忒小了!
包阳阳经过我提醒,想起这事了,他琢磨道:“有这么一回事!”
“具体什么情况?”我问。
包阳阳不直接回答,继而偏头望我:“你还记得蔡月贞吗?就是我妹妹……”
我当然知道啊!
蔡月贞并非包阳阳亲妹。
她是邓幸导演同村的人。父亲死前欠了一大笔赌债,母亲为救她去世,没亲没故,因为包母一直想再养个小孩,但年龄已大,不方便再育,邓幸就做主,把她领来。两边去民政做了手续,她就成为包阳阳名义上的妹妹。
“哦,我记得,她怎么了?”
包阳阳跟我解释,说她们学校闹霸凌——这点我是没经历过的,我过去那时候,再艰难,最多人口中酸几句,来个孤立和不理不睬,不料现在这校园,当真可怕!
“她那学校有几个学生不学好,天天逃课打架,有天放学的时候,她被几个人勒索钱财,还被打了。回来也不告诉我,是她的一个同班同学,正巧是我太太同事的儿子,看到后回家告诉她母亲。我这才了解到……”包阳阳絮絮叨叨说。
“然后呢?”
“然后我就去她学校找她了!把那个打人的女孩给警告了一声……”包阳阳声音越来越低,“我也没怎么凶狠,谁知道那女孩回去跟她舅舅说了,第二天放学带了一伙人来堵门,我那天因怕那女孩再欺负蔡月贞,也过去接我妹妹,正巧撞见,好不容易我们俩才从学校门口跑走!”
包阳阳那叫一个委屈:“他们一路追,幸亏我们途中遇到阎叶,这才得救!”
“那你为什么不报警?”
“阎叶把那些人揍了一顿,报了警,恐怕他也要进局子了。”包阳阳老老实实说。
我听他这么一说,立马确定,这几个绑架杜寅和马尾妹的人恐怕是来寻仇的。
“那几个人知道你在哪里工作?”我问。
“是啊,那女孩的舅舅也是一个导演,怎么了?”包阳阳不假思索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