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成探病时,跟我讲了个消息。“现在觉得你没死,真好!”他说。我气不打一处来,心想,特么一个小说家还如此低情商,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后来又想明白了,写小说的,压根不可能情商高!当编剧的,情商更低!
于是我后悔把他拉入编剧这行了,我因为愧疚,礼貌地问他怎么了。
他说:“隔壁编剧被制片人砍死了!”
我:“……”
他:“……”
我:“……这不是很正常的吗?!算什么惊天消息!”
自从徐英鹏进入圈内,影视界出现了一种怪现象,能在营销上能花个几千万,编剧欠的五十万不愿意给。
如果编剧要钱要狠了,他会找打手去教训人家。时间久了,许多影视娱乐公司都学会这一套。可是他们又不如徐英鹏会说话。
徐英鹏说:“尊重编剧!”
叶成神神叨叨对我说:“你对我可真好!”
“得了吧!”我心中厌烦,忍下恶心,“好好说话,你是写小说的,不差这个钱!”
国内有头有脸的电影编剧有多少人?我给个数据——三十人。别看每年高校能出几百个编剧专业的学生,但能走上这一行,那都是百里挑一的。
如今互联网都是胡吹海侃,说什么颖悟绝伦、天纵奇才,一入高考看终生,其实都挺胡说八道的。
不过是父母辈怎么期望,子女就把这种期望当作现实了,就走非黑即白这条路了。
其实编剧不比演员,对天赋要求没那么高,主要就是境遇和练习——必须练!熬尽心血,放弃啥网游论坛人际交往地练,能不睡觉,尽量不睡觉,不然就没出路了。
“我对真正的编剧,还是挺尊重的。”我说,转了个身,不看他,“如果只是心气高傲,故事讲不好,低俗恶劣,输出卑鄙三观,非得要标榜啥天才,瞧不起老百姓和其他文化创造工作者,挤压有本事的编剧的……我虽然不砍他,也仅仅是不砍他了!”
“你还是想砍的咯?”叶成紧张。
“恩。”
“……”
“你害怕什么?这不是没砍吗?”我说。
“……开车撞你那车队的司机,被人砍了。”叶成说。
“……”
“你不是装瘸吧?”叶成狐疑道。
“你想多了!”我不假思索,“我只是想砍编剧,而不是想砍司机。”
再者说了,我这几天离开不了医院。主要是之前那几个网红把我医院地址报了出去。然后一群女粉成天围在门口。当然啦,也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往医院里塞小纸片。
“有女人喜欢了不起吗?我***!”
“怎么?能啊?能到进医院了?!”
“你怎么不去死呢?”
“去死吧!”
“像你这种人,活该找不到女友!”
“……”
……
我当时挺震惊的。
没想到这些人这么无聊。
后来我一想,嘿,难怪剧组的女演员总忧心忡忡。其实像干我们这行,肯定会受到类似的威胁,特别是女演员,收到的恐吓要比男性多十倍以上。所以精神不好的有很多。这些卡片,我只是看了一眼,就扔了。
其实有这么一句话很经典的。
搞创作的,其实并不太介意别人怎么威胁怎么评价。
在乎的,那是制片人。
而且吧,越在意的制片人,越没有钱;越不在意评论的制片人,越有钱。
这是个非常古怪的现象。
后来有人就非要把它联系到大数据上,他觉得自己分析的不准确,就雇了一群考试考得好的学生,建立一个大数据模型,非要分析民意与收入的关系。
这法子国内近些年来非常通行,其实这国外早就搞过了。
我穿越前的世界,国外有个着名的公司,叫作相对论传媒,就特别喜欢搞这种模式的影视公司,利用这种模型模拟经营,拍摄剧本——然后噼里啪啦把自己搞破产了。
没办法,古代搞预言,叫作卜筮。
如今搞预言,叫作大数据!
其实本质都一样,只要这东西能作假,能靠作假盈利,那就不真实了。
这就造就了劣币逐良币的现象。
一些人靠着假的数据拉投资,再用假投资拉影视拍摄的班底,拉广告,然后再借着假数据拍片。
最后就拍出了一堆数据高,但老百姓叫骂的东西。
至于赚不赚钱,不好说。
就跟骗子一样,有时候捞到了钱,有时候两手空空。
“按大数据分析,这人得是我杀的,才能说得过去啊!”我琢磨道。
“网上真有这么说的。”叶成扫了一眼手机。
“……”
“他们说,你其实是装病,或者说,是王总帮你解决掉的!”叶成绕到病房的另一头。
“……哪个网?”
叶成立马给我打开某几个论坛。我一看网站名,发帖姓名,将头一撇,手机扔回去。
“都是傻子呢!”我说,“世界上最无聊的,就是耗费心思去分析不认识的人!”
我又说:“只要不是我认识的人,我不管他们!”
“真不管?”叶成狐疑。
“闹大了就报警。”
“……”
“你挺反感论坛的。”
“恩。”我说,“都是一群说胡话的。你知道都是一群什么人吗?”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叶成摇摇头。
“遇到挫折了,灰心了,不愿意抗争了。然后就觉得世界对不起他,世界烂掉了!”我说,“他无法用自己的那一套去解释清楚整个社会,又反而期望所有人按照他的价值观生活,但这一切也解决不了时,就拿可能伤害他人的话语攻击其他人,为与自己理念相同的人辩护……然而,他们不知道,个人在世界之中是很渺小的!那么一生遭遇的挫折,会比他们想象中的,多上成千上百倍!”
“‘众生皆苦’。”叶成说。
“只有佛祖才能‘自渡’。”我无不讽刺地道。
叶成其实算是个神经病,所以他听到这话,歪歪头,觉得我说的挺对。
我们对犯事的司机倒霉都不觉得惋惜。
而对于开车载我的那一位,想法不一样。叶成觉得,这只是人生中的一个匆匆过客,我倒是挺惋惜的。
我们聊了一会儿天,终于给我找到一个功夫,在毕姐和老王等人的帮助下,突破重围,成功偷溜出了医院。后来的日子,我就在度假村养伤。
王明后也放下公司游戏的项目,在剧组来回巡逻。
他就像条狗,这里嗅嗅,那里嗅嗅;这里撒泡尿圈个领地,那里撒泡尿圈个领地。
那边公安也把砍伤他的凶手给抓了,是他的同行,也是另外一个司机,叫王强,绰号“强子”。
“强子”的母亲在他小时候被车撞死,那司机最后肇事逃逸,至今没抓到。
他认识犯事的谭中举,之前开车前,两人还在一块聚餐。谭中举以前就有过酒后驾车的经历。
“强子”劝他不要这么做,谭中举不听,两人还起过矛盾,这一次,谭中举出事了,“强子”一下子就回忆起母亲的事,在争执中就发生了意外……
“干得好!”有网民骂道。
“酒后驾车该死!”
“这不是酒驾吧?”
“超速拐弯就牛逼了?”
“……”
一群人谩骂之下,我把手机扔到一旁。在场的工作人员和演员看到我一言不发,都不敢打搅我,就连孙培运老爷子,也不过是跑来说笑两声,拿给我一瓶水。
我闭目假寐,直到后来,副导战战兢兢叫醒我,我这才发觉,杜亚来了。杜亚虽然为人垄断,但他有一点好处,他对影视不是不懂装懂的人。他很尊重影视拍摄,也懂市场,所以碰巧遇到同一类人,自然会觉得非常有趣,也挺谈得来。
“如今没事了?”他问我道。
“恩。”我说,“你们怎么引导?往徐英鹏身上引?”
我知道他打得如意算盘。早在多年之前,我和杜亚他们产生点冲突,原因很简单,我不听他们的。但我与他们之后又和解了,原因很简单,我遵循他们的规律。
市场有市场的规律。
大佬也有大佬的赚钱方式。
我不懂商业运作,老王家虽然有钱,但他也不想抻这个头,去建立一种新型的规律。当杜亚摸清楚这种状态后,他自然愿意和我们交往,扶持年轻有为的青年制作人登堂入室。
但徐英鹏就不一样了。
徐某人想推翻他们建立的秩序,他不顾忌自己能不能建立起新秩序,也不管在如今的秩序下从业人士究竟能不能活得很好。
他单纯的是想“与天斗”,无论天是好是坏,神仙是善是恶,他都想斗上一斗。
特别是这个时候,导演协会与杜亚也和解了,也讨厌他。因此,杜亚把祸水往他身上流,也实属正常了。
“如果他本身就有问题呢?”杜亚忽然说。
“怎么?查到些东西了?”我一下子来了精神,扭头问道。杜亚笑了笑,没说话。
他朝四下一打量,发现没人注意到我们这边,这才说道:“你先别管这么多,今晚上,我带着你看场大戏,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