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姐沉默了一会儿。她接着说道:“大神,我们穿过弯道时被一辆卡车别了一下,车倒向你那边的。你那辆车碰巧撞到护栏,倒在道路的沟渠里。”
她解释了下现状,说道:“我们爬出车子了,但是你那面的车门恰好被堵死;我们想从这一面把你拽出来,却发现也不太可能,车子被撞变形了,你被卡住了。”
她拼命地给我解释,附近就是建筑工地,施工团队挖了一个三米高的地基,车辆撞破栏杆后直接翻了下去,砸在里头,所以车辆变了形。
“运气可真背啊!”我唏嘘道。
“听你这么说,我感觉您挺生龙活虎的,那我就放心了。”毕姐笑道,她的话里重新燃起了那种云淡风轻的笑意。“我们打电话给交警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来。”她说道。
“那就好。”我松了口气。
“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她又问。
“还好。”
说实在的,我当时真没感觉有多疼。直到车辆被切割后,人被救出来,疼痛感才显着,有段时间仿佛承受不了那种疼痛。
这时我听到小胖跑来的声音。“姐!”他嚷了一声,“恐怕还要过一阵子,刚刚拨了电话,交警电话占线了。”
我:“……”
我:“……交警电话也会占线吗?”
小胖委委屈屈:“电话打不通啊!”
毕姐:“那我再打一次。”
对方传来一段空白,说实在的,这感觉太恐怖了!
在我看来,过了差不多一个世纪那么远,毕姐才道:“是我们来的途中,那个星级酒店区附近的路口有交警在查酒驾问题,有不满的人召集起来,打电话举报交警‘钓鱼执法’。电话太多,造成占线。”
“什么时候酒驾的人敢这么嚣张了!”我一听这个,就怒了,难道因为这个我就活该被困在汽车里面吗?
“就是!”小胖又怒,“车辆炸了怎么办?电视剧都这么演的!”
“……”
其实国内汽油里有阻燃剂,只能燃烧,不可能爆炸。
但车辆成这样,搞不好汽油已经泄露了,这时候如果有点什么静电火花,那我不被炸死,反而被烧死,只能更惨!
想到这点,我内心一片凄凉。
“这只是活活烧死和炸死的区别。”我心想,“如果让我选择,我还宁可选择炸死,只是一瞬之间。”
外面的人不说话了,他们似乎也意识到,这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你们手机现在能上网?”我想到一件事。
“可以。”毕姐说。
“网络报警啊!”我说,“现在交警都有网络账号了,只要一丝希望,总不能放弃啊!”现在任何能拯救自己性命的方法都不该被轻易放弃。
毕姐听完我的话,没有一丝犹豫。“好。”她说。
当时我没想到说这话的后果。
毕姐在网络上发布消息。她怕自己的名气小,伙同小胖找了好几位娱乐圈颇有名望的明星。为了增加说服力,还配了张图上去。
时值夜晚十点,许多当代都市年轻人还未睡觉,消息一出,吸引住许多人的注意。
营销号也闻风而动——天天叫他们发明星绯闻,其实也是冒着风险的。但这个不同,救人啊!多显得自己冠冕堂皇,而且还有流量,自然不同凡响。
一时间网络躁动起来。
“疯了!大神出车祸了!”
“假的吧假的吧假的吧!我不信!”
“没什么信不信,看现场照片,很惨啊!”
“照片心理脆弱的不要点开!”
“有的人太过了,我看照片也没什么了不起!”
“都压扁了,人肯定不能活……”
“警察呢!怎么打电话接不通啊!怎么回事?”
“听说是有逃避醉驾的乱举报电话……”
“醉驾的去死死死死死死!”
“祈祷平安!千万要平安啊!”
“……”
当然,网络上也有不合时宜的。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发现大神晚上还要加班吗?日常社畜难受!”
“对头。”
“中!”
“是这个理!”
“缺德呀!”
“……”
而我在车内等待着救援,其实从报警到警察来,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约莫三十分钟左右,可在车内等待,时间被延续的感觉,一言难尽。我试图招呼前座的司机,但并无反应,难以言喻的不详感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
交警赶来时,照例说了几句话。
他们也很着急,因为网络上叫嚣声一片,有些脑残粉在网上狂叫,说要去现场看看,看能不能出一份力。接着,一些直播UP主便寻思要到现场,看能不能增加点人气值了。网络上如同闹鬼般,个个想的都是鬼主意!想着正经主意的交警就得加班加点,赶在出事前,把我救出来。
只可惜,情况超出他们的想象。
他们和救护人员面面相觑,对已经变形的车辆束手无策,最后又请来的消防人员,进行切割辅助,等车辆打开时,他们马不停蹄地把我拽出来。
“能不能动?有没有受伤?”交警同志问。
“我不知道。”
“……”
“感觉浑身都痛,但也没痛得太明显!”我诚恳道。
“……”
好在交警同志并没有因为我的胡言乱语而嫌弃我。出事故后,什么情况都有,还有深受打击一下子精神病发作的。好在附近有医疗人员,设备也很齐全,总算把我塞进救护车,一股脑地晕倒医院。后来我听毕姐说,救护车开回来时,路上就遇到直播UP主了,有不少人调转车头,尾随救护车往医院开。气得后来交警同志在网络上撰文痛斥这一行为,民警同志配合,打了一波围剿战,抓了一批人员,行政拘留,这事才算完结。
这自然引发了一些营销号的不满。
但好在这次老百姓的理智挺正常,都一路痛骂:“有毛病的人才追着救护车跑!”
“你妈死在车上了?”
“缺德玩意儿!抓得好!”
“就判五天?就应该枪毙!”
“神经病啊!想流量想疯了呀!国家就该管管这群网红!”
医生一路把我推到CT室,当时我神志清醒,觉得自己伤得不是很重,可结果让人高兴不起来,右小腿胫骨骨裂了。
但是全院从医生到护士小姐,都为这一点庆幸。他们的说法就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故,我只受了这么点儿伤,不应该抱怨,真是太幸运了!
我想想,觉得也是应该如此。
特别是我前座的那位司机已经死亡的情况下。王明后听到消息,也从公司赶来,冲到医院。他见到我,两眼泪汪汪。“张幕啊张幕!”王明后哭道,“我以为你死了!”
我:“……”
老王:“网上都这么传!”
我:“……”
老王:“说一死两伤!”
跟我们同一车的,是度假村的一个负责人,他也只是受了点轻伤。当时他坐在副驾驶,跟我同一个边,车侧压扁,司机那头没了。他撞到了脑袋,陷入昏迷,但后来诊断,除了脑震荡和眼眶折裂,以及掉了两枚牙外,什么问题都没有。后来他花了几万块,给自己植了两颗牙。“哎哟,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可怕的事!”后来那人说。
我们其实心里都挺不好受的。
可此时老王跟我叨咕:“你知道我看到消息后,多么害怕吗?网上都说你死啦!”
我:“……”
我心想,都说谁死了?
没错,这边警察消息还没出,那边就开始传言我已经不在了。特别是某个与我素有恩怨的“硬柿子”转载了一篇营销号文章“求仁得仁,千古流芳”,并道:“无论多少恩怨,似水年华,烟消云散。”
我瞬间气得没千古流芳!
我祝愿他似水年华,烟消云散!
老王没话找话:“所以,你没死吧?”
我:“……你说呢?!”
老王似乎不太接受我这番乐观的形象。“如果现在死,就死得太做作了!”我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如果能给后人留下点宝贵财富,轻轻地来悄悄地去……那就挺好。我就是不能接受死得太做作了。”
老王差点一口老血喷到门框上。他问道:“我就是想问,什么叫做死得‘不做作’?”
“这真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我们胡吹乱侃了会儿,气氛才稍微轻松点。毕竟我们不能把死人复活。只能人道性地给死者补贴点钱。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阴晴圆缺。
我们是这样想的。谁知道,没过多时,乔顾急急忙忙打电话给我们。我们才得知点事情。
“大乔说,超速拐弯的那车,司机是谭扬小叔。”王明后拿着手机跟我说,“你说,有没有可能在针对你啊?”
他抬头瞄了我一眼。
我心下一沉。
世界上巧合很多。我不敢想象。“再说吧。”我说。
“张幕?”老王也有点担忧。
“注意点安全。”我说,“不是我就是你,今后针对咱们的人,一定会变多!”
王明后连连称是。
就因为这事,我暂时在医院住下了。我和医生磨破嘴皮,好说歹说,总算说服医生过两天就放我出院。
他们看我如此忙碌,来往探访的人又多,知道我不是想赖下他们那点药费,不由好心劝我道:“那么忙干什么?总是命重要!”
我听得这话,只有苦笑。
谁都知道,剧组事务繁忙,要是为了我一个人耽搁许多,那是再麻烦不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