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大家还没怎么在意,大概是余悦脸上的绝望太阴郁了点,薄宝宝一眼认出他:“哎?你不是余戏文的侄子吗?叫什么……余悦?”
他这一句话说出口,在场所有人都回头望他。
余戏文?!
这名字如雷贯耳。
无论这里的人是否真见过他,但冲着这个名字,还是要卖几份面子的!毕竟,这家伙的徒子徒孙遍地小半个娱乐圈。
今日,他侄子的介入,怎么样处理问题的方式就得变了。
现在所有的人都恨薄宝宝了。
如果不是他,打就打了,余悦挨打也是白打,等到余戏文反对,那时候也无可奈何。可现在呢?
众人都在心中咆哮,这打了,就是不给余戏文面子,不打,是不给自己面子啊!
“你为什么来?”赵一河还很理智,抛下了这么一个看似很合理的问题。
余悦瞟了我一眼,不说话。
徐英鹏一眼瞅着他的神情,开言劝说:“还请直言不讳!”
余悦:“……”
申云云:“对啊对啊!”
赵大春也幸灾乐祸:“余悦你也就说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光天化日之下,谁能拿你做什么啊?!”
这两人都不太看好余悦。
说到底,别瞧余悦夸耀得怎么样,又是余戏文的侄子。
但他并没有在余戏文手中获得些什么。赵大春与申云云两人侧眼旁观一年多了,也发觉到这点,不由从一开始的敬畏变成轻蔑。
拿不到好资源还能怎么样?
不就是个废物!
这两人在背后总是暗自嘀咕。
赵大春与申云云二人,原先是学院的毕业微电影时认识的。
那时候都是学生,怀揣着能一飞冲天的心思。他们不明白传媒自打商业化,早也不刊登正经新闻,因而以为报刊上那些一炮而火的演员单纯就是命好!
为此,他们也巴结着余悦,尾随他成立了工作室。
可工作室怎么样?
勉勉强强维持经营着。
两人看到原先的同学渐渐步入正轨,心下也有些后悔,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听同学的话,去签约一些名不见传的小公司,至少偶尔有一两个角色可拿!总比跟着这废物,大半年都没开工了。
“余悦啊,你说吧!”赵大春拍拍他的肩,故意坑对方一把,“你是我们的老板,自然是代表,不然你不说,难道我们说吗?”
余悦听了,心里暗暗骂娘。
可他看到赵一河直直盯着他的眼神,一下子又反驳不了,他只能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我我……是来追星的。”
赵大春:“……”
申云云:“……”
徐英鹏:“……”
赵一河:“……”
赵一河:“?????”
赵一河:“什么?”
大家都懵了。
啥?
追星?
你特么一个导演说追星?!
其实追星这玩意儿,在影视界内部还真不常见,都成天忙碌,怎么辛苦的,大家都很清楚。为此说,喜欢哪个人,佩服哪个人,单纯都是从技巧上把别人当楷模,学习用的,因而追星的感觉还少了许多。
即使有些女明星,她们追的,也仅仅是影视剧中的形象,真人到了,装模作样“啊啊”叫两声,也就得了,哪里有那种真情实感的。估计和对方拍个照,都没给自家小孩做晚饭重要。
在媒体采访时,大家都是客套几句,说些佩服的话,实际上真追这东西的,还是不明真相的群众。
现在余悦说是来追星?
大伙儿感觉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赵一河也笑:“追星?该不会是追我吧?”
余悦强打精神:“不是!”
余悦道:“我追的是大神!”
赵一河:“……”
我:“………………”
我瞬间心中骂声不断。
什么鬼?
怎么又把我扯进来了?
一时间全场人员望着我,连那两个学生都可怜巴巴望着我。瞬时四下阒静,一点儿响声也没有。我头皮有些发麻,但知道,这时候如果我不说些什么,这事过去不了,那就更尴尬!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我叹口气,问道。
“我我我……”余悦说。
“他叔叔告诉他的。”赵大春插嘴道。
“他说是来追星,你真信?”申云云说。
“你这女的神烦!”赵大春对申云云这番预搔待痒,挑拨生事感觉很不舒服。
“余悦怎么样,怎么想的,你怎么知道?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赵大春反驳。
申云云张口要辩,发现赵大春根本不理她,因而只是愤恨地盯着他,睫毛眨巴两下。
余悦被申云云这么一挑拨,瞬间吓得话都说不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余悦哭道:“大神!我是真心崇拜你啊!”
我一惊:“不至于不至于!”
余悦道:“在我看来,你就是影视界最特别的那一个!”
我:“不不不,我挺普通的。”
余悦:“特别普通?”
我想了一会儿:“那倒不至于,一般普通。”
余悦:“……”
“好了,不说了。”我把他搀扶起来,接着扭头对赵一河说,“我们找个地方,几个导演一块儿谈一下,您看怎么样?”
“好。”赵一河略点头,答应下来。
这是赵一河的地盘,自然他说得算。当即,云层散了,院子外的树木也把身上阴郁的衣服给扔了,晒着金灿灿的阳光,露出骨感而结实的身躯。
其他工作人员一听这话,立马迅速反应,有人绕到申云云与赵大春身旁,抢过手机,把之前拍的照给删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赵大春大怒,“尊重别人的隐私权!”
“啊!”申云云也惊叫一声。
那名工作人员干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里是拍摄片场懂不懂?”工作人员嘲讽他们,“知道不可以拍照的吗?啊?这时候不尊重别人隐私了,啊?敢情隐私是你家开的,只有你有隐私,其他人没有?!”
“……”
“按你这逻辑,间谍跑我们国家来拍照片,咱们都不能删了!不都是隐私权吗?!”工作人员又说。
“这能一样吗?!”赵大春勃然大怒,“你侮辱我!”
“哦,国家间谍是间谍?商业间谍就不是间谍了?!”那工作人员嘲讽技能点满了。
赵大春当即哑口无言。
薄宝宝还在一旁添油加酱:“老宋,别和他们说废话了,直接打电话给他们老师,把他们给废了!”
“我们早毕业了!”赵大春昂着脖子说。
“那就打给他们公司……”薄宝宝挥挥手,满脸不耐烦,“这事不用我教你了吧?”
赵大春和申云云全傻了。
这两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我也犯不着替他俩说好话。赵一河大概也看到我厌嫌的眼神,张张口,最后也没说了。
他招呼薄宝宝快走,徐英鹏和柳一鸣也旋即而来。我一手搀扶着余悦,一边尾随而去。
薄宝宝一边走,还一边唠叨,说的大致是他当年初出茅庐时,可没这么刺头。
“没多大的本事,还这么大的能耐,他以为他是谁?!”薄宝宝极度不满。
赵大春和申云云在不远处呆呆望着。
显然没想清楚这一通。我们走出几步,这两人也显然明白,我们谈话,肯定是不带他俩的。余悦和他们差不多大年龄,自然令他们又妒又羡,申云云更是神情复杂,忽然嚷道:“那她怎么能去?”
众人齐齐回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大家瞬时明白,她看的是柳一鸣。
的确,我、余悦,或者说赵一河、薄宝宝、徐英鹏,都是干过导演这行的。柳一鸣不是,她就是演员出身,我们这说的“导演聚会”,带她自然就有些奇怪了。
柳一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脸上泛出一层粉红,也不知道是羞的耻的,还是其他什么。
申云云见问住了她,脸上有些骄傲的神情,她故作惊讶地眨眨眼。
我回敬她一句:“人家是随行家属,你又算什么?”
申云云:“……”
我:“想当啊?不知这里有没有人乐意!”
申云云当即“哇”的一声,捂着脸跑了。赵大春在旁又惊又愕,站了一会儿,也追申云云而去。余悦看到她那样,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缩着脑袋,不说话。
“小张啊,你这太过了!”赵一河看不过去,劝慰道。
“不是。”我说,“您这是不知情,她给我惹麻烦,也不是第一次了。”
事不过三,这申云云故意使手腕,想坑害我,也是曾经有的事情。我这人态度还是很明显的,女性不容易,在社会中应该多体谅点她们,让点方便,但这种一而再、再而三,故意捣蛋的,不算。
赵一河听我这么一说,也当即明白了,敛神摇头。他在圈里看到的怪人怪事多着了,自然包囊一些舍身求仁的义士,也有些尽做损人不利己的卑鄙之徒。
他也不多说话,只是引着我们往坡道上走,远远将这两人甩到身后,无视他们绝望的眼神。不出多久,赵一河便把我们引到临时驻扎的帐篷。这时候狂风大作,两旁的松涛不住抖动,郁郁葱葱,杂乱狂放,在呼呼的声响中弥漫着诡异难言的气息。这也只是导演能待的地方了,员工一般都在巴士里休息,这冬天还算可以,夏天没有空调,那就很难熬了。
赵一河也不管外面风声树声,而是一弯腰,撩起帘子,请我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