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深处,有茅舍一间,清雅古朴。
茅舍之后,水雾缭绕,宛若仙境。
“这是,温泉?”临夏好奇。
独孤煜应声:“嗯,此处周围一片,底下皆是温泉。”
临夏算是明白,为什么这里的竹子到了这时节,还能半绿在枝头,原来是因为地热。
“一路走来也不见人,这是私人地界嘛?”
她再问。
独孤煜尚未回答,屋内走出一人来。
却是临夏熟悉的。
两厢对视,皆惊。
当然,属对方,惊的厉害。
“悦妃!”
这个久违了,听着就很蛋疼的称呼。
她“岳飞”回来了。
“禹王!”
她不知道,于对方而言,这也是个久违了的称呼。
他轻笑:“我不做王爷很多年。”
临夏一怔。
隐隐想起了多年之前的夜晚,在赛马场上偷听到的他和独孤煜的对话。
似乎是说,他想去过什么生活。
难道,便是眼前这样,隐居竹林,远离朝堂,摒弃身份,归于平静的生活。
这样想来,临夏内心,简直是羡慕嫉妒啊。
只消把隐居竹林改成浪迹天涯,她那还得在羡慕妒忌之后,加个恨字。
对于她的忽然出现,对方短暂意外之后,也不追问。
被迎进了屋,从前面进,从后门处,俨然是巨大一天然温泉池群。
独孤煜带着她,越过几个池子,最终走到了一处,水质浅褐,透着药香的池子,道:“你刚受伤了,就在这泡吧。”
泡温泉,此等人生享受,临夏迫不及待。
只是:“一起?”
倒不是一起有何不妥。
身份上而言,她们还存续着婚姻关系,无需太过避讳。
只是他的身体,她怕到时候来个湿身诱惑,他估计得玩完。
独孤煜似乎也有自知之明:“我不在这,你泡吧,毋庸担心,此处无人会来。”
“那,我下去了。”
临夏指着温泉。
独孤煜轻点头,转身负手,朝远处走去。
临夏宽衣解带,只留贴身衣衫,步入了温泉。
偏热的水,划过肌肤,那舒爽,就好似夏日里,饮了冰饮。
知道自己的脸,估计是惨不忍睹。
她先掬水,抹了一把脸,连着抹了几次,大抵是干净了,摘下头上发簪,那发丝之间也染了血腥之气,她靠着池子,满满的开始洗头发。
水汽很热,药气很香。
也不知道这里头是个什么药材,后背心叫击打过的地方,钝痛感确实有所缓解。
洗完头,她就静静靠在水池边上,摊开大手,望着碧蓝的天空发呆。
有风起,那股凉意,落在湿濡的发间,让被泡的混混沌沌的神志,清明几分。
一片落叶,盘旋着掉进了池子里。
她信手捻过,把玩着叶柄。
今天这一天,就像是梦。
亦或者,这两年就像是梦。
不能说哪个是噩梦,哪个是美梦。
因为她根本不想,把和独孤煜的重逢,当成是噩梦,即便伺候她所要面对的,确实是个噩梦般的人生。
然而,遇到他,她是欢喜的。
那种欢喜,一开始被惊惶所遮掩。
此刻从心底里,满满透出来。
她分明的感觉到,出走两年,她对他的感情,有增无减。
如果,他能由着她,他能顺着她,他能让她按着自己想活的方式活着,那该多好?
看着天空飞过的雀鸟。
爱情和自由,不能共存嘛?
悦妃!
有的选择,她一点也不想当悦妃。
轻轻叹息一声,她不知何时,身后站了个人。
“为何叹息?”
这一出声,她半睁开眼,就看到了一抹素蓝色的身影,手上拿着一套衣服。
一个女的。
“你是?”
“你叫我宁萱便好,皇上让我来给你送衣服。”
临夏觉得这名字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来。
看对方容貌端庄,一身衣服虽然朴素简单,却难掩她如兰优雅气质。
同她说话,也并未自称奴婢,可见应该不是在此处伺候的禹王的丫鬟。
何况禹王归隐山林,带个小厮也不至于带个丫鬟在此伺候。
这样想到,她忽然记得宁萱是谁了。
禹王妃啊!
她微微一笑:“是大嫂啊。”
女子神色清冷,并没有太多表情,淡淡应:“嗯。”
临夏以为此人不好相处,她却径自解开了衣衫,踏入了池子。
“当年,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她开口道,语气依旧轻轻淡淡。
也不知道对临夏是有意见的,还是素日里就是这样的性子。
临夏没答,关于当年的事情,她不知作何回答,何况是对着这样一个于她而言,几乎是完全陌生的人。
“为什么回来?”
她问,还是淡淡的语气。
这个,还是因为不熟,临夏也不能回答。
于是依旧沉默着。
她似乎也不在乎她的回答,自顾自继续道:“以为将军的女儿,就会言而有信,不过如此。”
此话怎讲?
“你当年是怎么答应阿炎的。”
阿炎?禹王?
当年她答应禹王什么了?
其实不难回忆起来。
行宫跑马场,她答应过禹王,陪在独孤煜身边,一辈子不离不弃。
其实这样的话,她也答应过朝阳。
甚至,答应过独孤煜。
最终,她都食言了。
宁萱淌水过来,站在了她跟前。
距离很近,她能看到对方淡漠的眸光里,染上怜悯和悲哀是神色。
“你刚走的那几个月,我们都以为他会疯了。”
临夏一怔,心头巨疼。
“你走的时候,可曾想过,他会如何?”
“还是说,你根本不在意?”
“你爱他吗?”
“不爱的吧?如果爱,你怎舍得?”
“他就差把整个暗道都挖了,直到看到了你的衣物,他吓坏了,让人把暗道重新封了起来。”
“宫里没有你的排位,他不许任何人提起你。”
“每天,他都住在长乐宫,白天上朝,晚上一个人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后来,他病倒了,你知道怎么病的嘛?一个人,能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支撑多久?”
“他病了很久,他甚至想把皇位禅让给阿炎,他说,他想跟着你去。”
“你真狠啊,你就这样,不要他了。”
临夏的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从开始的几颗几颗,到最后几乎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