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城头上摆着的几门红衣大炮,在随后的几日里让清军吃尽了苦头。无法在冰面上快速前进的清军攻城人员,几乎成了红衣大炮的活靶子!
代善明白了明军的战法,就是不做任何野战尝试,恨不得连自己出城的路都堵死,只要你攻不进来,你愿意南下就去吧。
如果这样南下,一路上的后勤护军压力会越来越大,虽然他们的计划是不求全歼山东明军主力,但是如果根本没有杀伤明军而直接南下,那就必须保证粮草在当地供应。
派往各地的小股侦骑来报,很多村庄空无一人,粮食和草料早都搬运一空!
代善想到了多尔衮在大军出发前的令旨,必须坚决突进南直隶,给予残明足够大压力,才有可能破解危局。
他决定,绕过济南,全军指向济宁!
离开济宁城的时候,左懋第把路远推荐的张抚臣委任为济宁代知州。
考虑到清军无论是否攻克济南,下一个目标一定是济宁,卢象观令第二旅和第七旅赶往济宁,作为济宁城的主要守城力量。
由于代善果断放弃济南而迅速南下,导致在济南与济宁之间的很多村庄百姓来不及撤退,他们的过冬口粮和他们自己,都成了清军的。
济宁城外,被清军驱赶的百姓被迫拿着各种农具破坏冰面,稍有懈怠,后面的汉军八旗兵就会拿着鞭子,狠狠地抽在他们身上。
城上,赵晨帅、陈潜夫和张抚臣看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乡亲一锄头一锄头地击打冰面,甚至还有些人是用石块在砸,终究只能命令士卒们放弃使用火炮。
发现这一招管用之后,多铎手下几个牛录额真又逼着这些百姓扛着云梯向城下而来!
守卫北城的第二旅官兵紧张的看着越来越近的百姓,握着火铳和弓箭的手已经攥出了汗水。
赵晨帅脸色铁青,举起的手放下,又举起,他下不了决心。但是如果真的让百姓把云梯架起来,跟在百姓后面的清军也到了城下,一场肉搏战就难免了。
可是,为百姓而战的想法已经深入永平军各级官兵心中,现在城下就是百姓!
忽然间,一名新兵大喊一声:
“阿爹!阿娘!”
他趴在城墙下,拼命探着头,哭嚎着。
城下,一个正扛着云梯一段的老汉抬起头,向城墙上望去,浑浊的眼中陡然充溢着泪水。
“二娃!是你吗?”
“是,”话音未落,三只箭破空而去,探着头的新兵“啊”了一声,垂下了脑袋。
老汉呆住了片刻,撒开双手,冲着周围的人大喊:
“城上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不能再帮着清狗害自家人啦!”
他一边大吼,一边转身冲向押着他们的汉军八旗兵。
有些人和他一起回头,有些人愣在当场,而八旗兵的刀剑已经举起,不断有手无寸铁的百姓倒在血泊中。
“瞄准清狗,开枪!开炮!”赵晨帅大声吼着,老汉父子用性命帮他做出了决定!
有人组织士卒,齐声大吼,让百姓冲到城墙下趴着,照做的百姓有些还没跑到,就被身后的清军射杀,至于回头的,已经全数成为满眼的尸首!
清军也红了眼,济南绕过去了,济宁绕不过去了,他们耽误不起时间,也受不了身后越来越大的威胁,他们必须打下济宁,要让明军再度知道害怕,知道归降!
三天三夜,清军数次攻上了济宁城头,又全部被赶了出来!
由于是轻装急进,没有火炮的清军只能凭借个人的悍勇,可是,城上即便是新兵,也被第一日百姓几乎死伤殆尽的惨烈一幕激起了心中的仇恨和怒火。
他们居高临下,无论是用火铳,用弓箭,还是用石块,只要能杀伤清军!
知道清军动向后的路远,感到自己还是太乐观了一些。
他开始认为能过一个完整的新年,虽然参谋部判断了清军可能会南下一搏的战略,但是还是低估了多尔衮的决心。
路远和李来亨第一时间带着重新组建的两个特战旅,以及各军抽调的骑兵营,试图截住清军南下大军的后队,却遭遇了济尔哈朗的拦阻。
等到明军探马发现清军骑兵的时候,济尔哈朗已经完成了布置,明军一共八千骑兵,和以逸待劳的五千清军骑兵,在正月十二这一天的午时,一直厮杀到申时过半!
高邑城南十里的原野上,到处是倒毙的马匹和双方的士卒,有些士卒当时并没有断气,可是血却流干在这个寒冷的冬日里。
明军首先支持不住了,虽然在人数上占有优势,可是在骑射和驭马上,大顺军的老卒即便多年征战,也比不了在冰天雪地里活下来的满蒙铁骑。
有一支清军小队,已经杀到了路远帅旗几十步的地方,赵大虎、钱二豹和孙三彪三人虽是力战高手,也杀得手臂酸软。
两名清军射雕手张弓搭箭,瞄准了路远,一共六支羽箭,几乎罩住了路远躲避的方向。
路远身旁的孙三彪挥动长剑,拨开其中四支,另外两支,他只好用身体挡下!
被射中胸膛和脸颊的孙三彪摇晃了一下,倒向地面!
路远目眦欲裂!
“不能再战了!”李来亨焦急地冲路远吼道,单凭个人勇武,明军确实无法战胜清军,尤其是骑兵。
“撤!”
路远恨恨地吩咐亲卫,带着孙三彪的尸身,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正月十七,李自成、方以智带着步卒赶到,济尔哈朗开始采用山东明军的战术,固守城池!
“必须尽快突破清军防线,山东那边如果守不住,”方以智没有说最后一句,众人明白,这也正是前几日路远不顾骑兵折损,希望快速突破清军防线的原因。
双方现在近乎明牌,就看谁的矛更快,能先突破对方的防守;也要看谁的盾更厚实,能挡住对方的兵锋!
既然济尔哈朗龟缩在城中,那我们就想办法引蛇出洞。”
李来亨想了想,继续说道:
“对于济尔哈朗来说,如果我们绕开他,他必然需要做出决策,是任由我们北上,还是尾随我们,和多尔衮对我军形成南北夹击?”
“亨儿的意思是?”李自成没忍住,成了自己义孙的背景板。
“来亨的意思是只要我们的动静足够大,那济尔哈朗就一定会动。
他在此据守,就是防止我们攻打京城,如果京城没了,他的据守还有什么意义?
只不过,如果他出城,我们就面临两个选择:
是借着他的大部回返之际,迅速借道南下,和山东各军对清军南下主力进行合围,最大限度削弱清军实力;
还是对济尔哈朗进行合围,然后挥师北上,对北京城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