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忠瑾痛快地放走了张弘苏,而且没有派人监视,只是让方笑夫妇随着进城,与张弘苏联络如何放人。
张弘苏自然也没有食言,回到吉州城后,策划一番,在两日后的雨夜,谎称被宋人劫营,悄然放走了文天祥的四个女儿:柳娘、环娘、监娘和奉娘。
在倾盆大雨中,四个面容憔悴的女子,上了两辆马车,出了吉州南门。
数日后,张弘范得到密报。他想了很久,终是狠不下心,便亲自到吉州,以损兵和守城不利为由,杖责张弘苏三十军棍,撤其吉州守备一职。
私下里,张弘苏告知大哥,岳家军重现宋廷,同时,吕家也有未降元的族中女子,武功胜过他!
张弘范笑道:
“大元灭宋,已是大势所趋,一两个忠勇之士,改变不了。
既然那文天祥要螳臂当车,那就让大元铁骑碾死他!”
文天祥一共六个女儿,大女儿定娘和最小的女儿寿娘在反抗汉军的凌辱时撞墙而殁,剩下的四女,最大的柳娘不过二十,最小的奉娘只有十五。
在两女殒命后,汉军对于剩下四女也不敢再有凌辱之举,只是关在营中,做些粗活。
如今四女得救,很快便与孟诗仪和秦家姐妹无话不谈。
一来她们算是同乡;二来,各自境遇也颇为同病相怜。
劫后重生,让七女在一起的时候,叽叽喳喳不断,仿佛无忧无虑的百灵。
唯有卿卿比较尴尬,她从小活泼好动,说话行事更像男儿,所以这些纯粹女儿家的谈话,她反而不知如何参与。
直到和忠璇忠瑶认识,方才算是有了闺中密友。可是她们平素所谈,要不是文大人,要不就是刀枪剑戟!
对于文家四女,她还是觉得有些别扭。论年龄,柳娘和环娘她要叫姐姐,可是她叫不出口;明明也算是对方的救命恩人,却总像欠了她们什么似的。
文家四女知道这位武艺过人的小娘子,曾经将毁了她们一家的汉军大将张弘苏击败,才让张弘苏不得不答应放了她们四人。
对于卿卿,她们视为恩人,很是感激。见她不愿亲近,虽然不知缘由,也不好过多热情。
忠璇和忠瑶却知道卿卿的小心思,不忍她一个人孤独,经常陪着她,与忠瑭、忠琏等一众从兄弟谈论些枪术剑法。
不管怎样,那七女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而她们仨,可是经历过一夜山寨厮杀的侠女!
五日后,方笑一行继续南下回福州,岳忠瑾和忠琏、忠琪则留在江南西路,他们岳家军的驻防区域就在此地。
孟诗坤带着翠峰山众人也留在了岳家军,他们一听说要加入的是岳武穆后人的军队,而且名字也是岳家军,说什么也不肯再走!
齐梁又成了光杆司令,他很郁闷!
文天祥让他和自己哥哥齐栋在禁军中任职,可是他也想有一支齐家军!
诗仪和弟弟告别,眼神却总是望着那英俊潇洒的岳家军主帅!
诗坤问姐姐是否愿意留下和他在一起,诗仪摇摇头。
姐弟俩虽然相依为命,但诗坤不明白,姐姐一来因为事匪两年,自惭形秽;二来却又有着书香门第的自矜,不愿再一次不明不白地嫁人。
岳忠瑾为人沉静,思虑周全,他略做思索,也就明白了诗仪的心思。
自那日初见,他再也无法忘却这个看似柔弱,内心却刚强的小娘子,虽然她有着不堪的过去,但那又何妨,他岳忠瑾就是想保护她,不让她再受任何一点苦!
于是,他向忠璇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让忠璇先去和叔父岳精炜言明,如果叔父无异议,再遣人去禀明父亲。
最后,他还想请文大人做媒,风风光光地迎娶诗仪过门!
这一切,他没有和孟诗仪说明,准备给她个惊喜!
“孟小娘子放心,诗坤在我这里,一定能不辱家门!
以他的才干,很快就能建功立业的。”
千言万语,岳忠瑾最后说出的,就是我们俗称的片汤儿话!
但是诗仪小娘子就是爱听!
只要是忠瑾说的!
六月初,方笑一行终于回到了福州城。
借助飞鸽传书,文天祥对于忠瑾等人的营救行动已然知情。只是,在每日紧张的事务后,他总是有些心虚。
如何面对四个“女儿”?最大的二十,比自家的小凡都大上三岁,到时候不会扑进自己怀里叫爹爹吧?
这一天终于来了。
特意到城外等候的文天祥有点懵,怎么一字排开了十位小娘子,卿卿三人自是认得,可是其余七人,个个容貌不俗,到底谁是自己的女儿?
所以,文天祥显得很矜持!
只见七女中的四人款款向前,口中叫着“爹爹”,眼中盈着泪水,最小的一个直接扑进了他怀中!
文天祥顿觉眼眶湿润,他想起了那个夜晚,搂着长平公主,念诗的瞬间,他也想起了很小的时候,妈妈抱着他,带他读儿歌的瞬间。
天底下的亲情,是不分朝代的!
方笑和罗三娘很高兴,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文大人多了七个女儿!
诗仪、娇娘和婉娘自然是柳娘等四女向父亲言明,三女无家可归,请父亲务必收留的。
文天祥一想,四个和七个差别不大,大概是无虞知道自己原来没有接触过异性,所以安排了这许多莺莺燕燕吧。
只不过,这全是女儿!
他得先学着当个爹!
回到福州城的卿卿,连着数日没有出现在文大人府中。
吕师宪和杜氏自从女儿离开福州,就一直提心吊胆,他们又不便去文府打探消息,只能每日在家期盼女儿平安。
如今女儿平安回来了,二人自是大喜过望,可是一想到这些日子的坐立不安,他们决定禁足这个桀骜不驯的女儿。
至于吕卿卿自己,竟然也自愿待在家中,她确实很想见文大人,她的一颗心,已经不可避免地被这位大宋朝的中流砥柱吸引了,尽管他与自己的父亲年岁相仿,但是这又何妨?
苏东坡的友人张先八十岁,还能娶十八岁的小妾呢,何况自己虽然十八,文大人才是不惑之年而已!
但是,她已经去过文家那么多次,总不能自己去和文大人说,我要嫁给你吧?
至于她父母,虽然知道她的心意,却也颇感为难,即便不考虑女儿与文大人的年龄差距,自家不过是个五品官员,又背着吕氏近乎全族降元的骂名,也不可能主动去求文大人迎娶自己女儿。
不过数日,卿卿已是花容憔悴,我见犹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