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晚总是那么的令人为之陶醉,夜空中繁星点点,星罗棋布,清澈的连一缕云都看不见。没有了遮蔽,月亮也毫不吝啬的将它的光芒全数倾泻下来,皎洁的月光比起宫中点起的灯火,毫不逊色却又更加温柔。
尤其是此刻映在某人的眼中,更加的光彩夺目。
江雀见莫云只是盯着她不动,便坐直后转过身子,无奈的对他说道:“你还傻站着干嘛,子夫和皇上又不在,过来坐呀!”
莫云任由江雀霸道的将他拉到身边坐下。
江雀注视着莫云的双眼,很是认真的问:“我一直想问你,那日,我和子夫出宫后,你找上卫青的时候,为什么不跟我打声招呼?是因为我们离开的时候没跟你道别,你生气了吗?”
莫云看着江雀脸上有些内疚的神情,思绪不禁回到了那一天。
当他和往日一样藏在暗处,跟在卫子夫身边保护她时,却意外发现她们并没有和平常一样去织室,而是往宫殿那边去了。
莫云虽心有疑问,却还是默默跟了上去,直到跟至偏殿,看到她们在偏殿前伫立,紧接着,他看到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殿前。
莫云心下纳闷:这些人是要干什么啊?卫姑娘她们为何要来这里?
很快,当一名宦官从殿内出来宣读圣旨后,他就知道了。
原来,她们要出宫。
可是,为何自己从未听说?为何...她们不告诉自己?
莫云注视着人群中的她们,只觉得从不起任何波澜的内心,此刻满是酸楚,他低落的想着:原来自己对于她们来说,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莫云落寞的坐在不远处,看着她们进去,又看着她们出来,相携向宫门走去。
莫云想了想之后,决定起身跟了上去。虽然她们要离宫,可皇上吩咐了,自己要一直跟在卫姑娘身边保护她,这是他的职责!而且她们出宫后多半是要回公主府,这和当初在公主府保护卫姑娘没什么两样。
就在他已经准备好和她们一起出宫时,他看见赵大人跑过来了,虽然不知赵大人和卫姑娘说了什么,但他心里隐隐有点期待,也许事情会出现转机。
可最终,赵大人还是回去了,而卫姑娘没有和他一起。
莫云觉得惋惜,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宫殿,朝着未央宫的方向虔诚的跪拜了之后,毅然转身,跟上了卫子夫他们的马车。
结果他刚跟着马车出了宫门,一名护龙侍卫找上他,给他传达了皇上的话。他照着皇上的吩咐偷偷找上卫青,让他帮皇上拖延时间。
卫青起先是犹豫不决,可他看了眼一直心不在焉的阿姊,最终点了头。
莫云也看向前方开心的四处逛着江雀他们,心想应该还是有希望的吧。
果不其然,皇上从未让他失望过。卫姑娘她们,最终还是被皇上带回宫了,而他仍像往常一样,跟在她们身边。
习惯真是可怕,以至于连莫云都觉得,他现在的职责就是保护这两位姑娘,完全忘了他可是护龙侍卫中最优秀的侍卫,他的职责应是保护皇上,时刻为皇上效力。
卫子夫她们回宫后,一直未找过莫云,莫云本以为她们将自己忘了,结果谁知江雀竟会在今晚找上他。
莫云移开注视着江雀的视线,直视前方,波澜不惊的说道:“我没有生气,只是...只是有些难过。”
“难过?”江雀一愣,如果是生气,她还能理解,可是莫云竟然说难过?那这岂不是比生气还要严重!那是不是意味着,她们在莫云的心中也很重要?
“我本以为,我们是朋友。”即使是说着这么伤感的话,莫云的语气还是那么的平静,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事一般。
“我们当然是朋友!”江雀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莫云惊讶的转过头去,却发现江雀的脸已经近在眼前,她的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喜悦的笑容,连那双眼睛都笑的微微弯了起来,闪闪发着光,似是满天的繁星都落入了她的眼中。
第二日,刘彻早早的便在卫子夫的服侍下起了床,准备直接去上朝。卫子夫边为刘彻穿上龙袍边说:“阿彻,你从我这直接去上朝,不会被人发现吗?”
刘彻张开手臂让子夫帮自己系上腰带:“放心吧,我宫里的人都已经交代好了,若是有人来找我,就说我已经起身出去散步了。所以就算被人发现我不在寝殿内也没事的,毕竟谁会知道我去哪散步了啊!”
卫子夫轻笑,她现在发现,皇上在她面前越来越多的表现出,他这个年龄的人所应有的本性,人前稳重睿智,到她这就是常常会撒娇,偶尔还会做出得意的小表情。
谁能相信,当朝天子在私下里会是这副样子。
穿好衣服后,卫子夫给刘彻束发。她认真的神情全部透过刘彻面前的铜镜传到刘彻的眼中。刘彻温柔的看着铜镜中的子夫,眼中的情意越来越深,嘴角也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卫子夫将刘彻的冕旒戴好后,便向铜镜看去,想看看有没有歪掉,结果却与刘彻在铜镜里四目相对。卫子夫先是一愣,随后看见刘彻那即使是在铜镜里也掩藏不了的深情,不禁温婉一笑,见此,刘彻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一切都穿戴好后,卫子夫拿过刘彻的玉佩,如一场仪式一般,十分认真的帮他系在腰间。
该走了。刘彻摸着卫子夫的脸,轻轻的在她额头印上一吻,然后一改神情,恢复了往日的严肃,带着赵成离开了卫子夫的院落。
卫子夫的宫中生活就这么简单而又幸福的度过着,刘彻的生辰也越来越近了。
这日,江雀端着她亲自在小厨房炖的鸡汤进屋了。她发现最近子夫的脸色有些不大好,许是因为要给皇上准备生辰礼每日都做到很晚的关系。白日要在织室忙一天,晚上又要熬夜,身体肯定会吃不消的。好在皇上除了会送一些小物件过来之外,也会送些补身子的食材,小厨房离她们的院子又不远,还可以开开小灶。
江雀进屋后,果不其然发现子夫又在绣香包。她把手里的鸡汤放在桌案上,边轻轻吹着边和卫子夫聊天:“子夫,你这个香包还没绣好呀?”
卫子夫专心的绣着,头也不抬的说:“是啊,皇上的生辰快到了,我要抓紧时间,不然就赶不上了。”
“你怎么会想要送皇上香包啊?”江雀不解的问。在她看来,皇上要什么有什么,只送一个香包会不会太寒碜了。
“皇上最近睡眠不大好,我准备在里面放些可以静心凝神的香料,这样说不定有助于皇上的睡眠。”想到刘彻,卫子夫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了。
“原来是这样!”这大概就是人们说的“礼轻情意重”吧!虽然只是个小香包,但只要是子夫送的,估计皇上都会很宝贝的。江雀笑了笑,将已经不烫的鸡汤端到子夫面前:“虽然时间紧迫,但你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我看你这两天脸色不大好,专门给你炖了鸡汤,你先喝点。”
卫子夫放下手中的针线,笑着对江雀说“谢谢雀儿”,然后接过鸡汤,谁知刚放到嘴边,浓郁的油汤的味道瞬间充斥着整个鼻子,卫子夫猛人觉得胃中一阵翻滚,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侧过身皱着眉头,扶着桌案疯狂的干呕。
江雀被她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连忙过来帮她顺着背,万分焦急的说道:“子夫,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生病了?我这就去给你叫大夫。”
江雀正欲起身,却被卫子夫一把拉住了。卫子夫摇着头虚弱的说:“别…别去,不能叫大夫。”
“可是,你都这样了,怎么能不看大夫呢!”江雀已经急的不行了。
卫子夫好不容易舒缓了过来,她看着江雀一脸焦灼的样子,柔弱的笑着安抚她道:“放心吧雀儿,我没事,不过你这鸡汤我可能喝不了了,你能去帮我倒杯热水吗?”
“好好好,我这就去!”江雀连忙冲出房屋去烧热水。
卫子夫盯着桌案上那碗鸡汤,表情凝重的陷入了沉思,这个反应,她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她的手不自觉的放在了小腹上,眼睛渐渐有些湿润,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油然而生:孩子,是你吗?
江雀端着热水进来后,见子夫已经在铺床,似乎准备就寝了。她赶紧将热水端过去,看着子夫一口一口的把它喝完。
江雀接过空碗后,还是心有余悸的说:“子夫,你真的没事吗?我从没见你这样过,不如我们还是找大夫来看看吧?”
卫子夫笑着轻轻摇头:“不用担心雀儿,我真的没事,只要睡一觉就好了。不过,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特别是皇上,我不想让他担心。”
江雀虽还想说什么,可见子夫执意如此,只好无奈点头答应了。
从那晚以后,江雀就格外注意卫子夫的身体,看她是否还会再出现那晚的症状。好在她发现子夫似乎也开始注意自己的身体了,不再做香包做到很晚,连饭菜都吃的很清淡,不吃那些油腻的东西了。
就这样,在众人各怀目的的期盼中,终于迎来了刘彻的生辰。
和以往的生辰一样,刘彻从一大早就开始应付着各类人,有去年来过的,也有去年没来的。反正这些人他都不在乎,他现在只期盼着晚上快点来。
晚上依然是惯例的家宴,刘彻心不在焉的欣赏着面前的歌舞,无视陈阿娇夹给他的菜,只想着宴会快些结束。
陈阿娇见自己好心夹给皇上的菜他看也不看一眼,一个生气,手里的筷子往桌案上一扔,不再给皇上夹菜了,而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的刘彻自然不会注意到,就更别说去安慰自己的皇后了。坐在下面暗暗观察着帝后两人的众人,自是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对于帝后的关系,只能说是有人欢喜有人忧了。
卫子夫的小屋子里,从织室回来后她们就开始准备着各色家常的小菜,因为莫云早就来告诉她们过,晚宴结束后皇上会直接过来,还让她们准备些饭菜,皇上会过来吃。
所以卫子夫和江雀二人自然是忙的不亦乐乎,而这也就是为什么刘彻在晚宴上不动筷的原因。只要想到此刻子夫已经准备了一堆饭菜在等着他时,刘彻就恨不得直接结束掉晚宴。
宴会结束后,刘彻又如去年一般,直接甩袖离开,不理会任何人,只是这一次,他离开的脚步十分急切,目的地也很明确。
刘彻推开卫子夫的房门时,只见她们正在摆放碗筷,饭菜香飘进刘彻的鼻子里,几乎瞬间就让他感觉到饥肠辘辘了。
卫子夫将碗筷摆好后,笑着说:“阿彻你来啦。”
话音刚落,卫子夫就落入了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里。刘彻满足的呼吸着属于卫子夫的气息,只觉得今日一天的疲惫和思念都得到了治愈。
江雀见此情景,捂着嘴偷偷笑着,然后默默退出屋去,还贴心的给他们关上门。
卫子夫回抱住刘彻,轻拍他的背提醒道:“阿彻,再不吃饭菜就要凉了,我们赶紧入座吧。”
刘彻这才不舍的放开卫子夫,拉着她的手与她一起入座。看着满桌的饭菜,虽然简单,但在刘彻眼中,这些比宴会上那些珍馐佳肴要美味的多,越发觉得他们此刻就是民间最寻常的平凡夫妻。
一顿酒足饭饱后,刘彻搂着卫子夫坐在屋外的台阶上欣赏夜空,去年此时,他们也做了同样的事,只是不像此刻这般,可以相互拥抱着彼此。所以,刘彻只觉得现在就像做梦一般,无比的幸福。
卫子夫将做好了的香包拿出来对刘彻说:“阿彻,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
刘彻没想到子夫还准备礼物,他欣喜的接过来,香包上绣着湖水和并蒂莲,还有蜻蜓在上头嬉戏,十分的生动形象。刘彻抚摸着上面的针脚,不敢相信的问:“谖儿,这是你亲手做的吗?”
卫子夫有些害羞的点点头:“阿彻你不是说最近睡眠不太好吗,所以我在里面放了些香料,可以起到安眠的作用。”
没想到自己就那么随口一说,谖儿就记在心里了,这个香包上的图案那么精美,她肯定绣了很久吧。想到这,刘彻怜爱的抚上卫子夫的脸,很是感动的说:“谖儿,谢谢你,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卫子夫温婉的笑着,配上本就有些虚弱的脸色,此刻看起来更是惹人疼惜。刘彻不自觉的皱着眉问:“子夫,你脸色看起来不大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卫子夫注视着刘彻眼中的担忧与焦急,她敛目想了想,最后握住刘彻的手,直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道:“阿彻,我怀孕了。”